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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讀魯迅

對魯迅的認(rèn)識是從他的小說《故鄉(xiāng)》開始的:“深藍的天空中掛著一輪金黃的圓月,下面是海邊的沙地,都種著一望無際的碧綠的西瓜。其間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項帶銀圈,手捏一柄鋼叉,向一匹猹盡力刺去。那猹再卻將身一扭,反從他的跨下逃走了?!?/p>
這是一位農(nóng)家的英俊少年,這是現(xiàn)代文學(xué)史上凸現(xiàn)的美的農(nóng)家孩子的文學(xué)形象,這一形象是前無古人的。閏土是在海邊長大的農(nóng)村孩子,因此他見多識廣、知識豐富,城里“只看見院子高墻上的四角的天空”的孩子是無法和他相比的。

魯迅在文學(xué)史上開了先河,把文學(xué)家的筆觸投向了農(nóng)民,農(nóng)民第一次成了文學(xué)作品中的主人公。閏土有豐富的農(nóng)村生活知識,知道無窮無盡的稀奇事?!八母赣H十分愛他”,他的生命滿是活力,他有自由的思想,善良的內(nèi)心世界。
他對捕鳥的嫻熟和大自然精美的敘述讓人驚嘆:“這不能。須大雪下了才好。我們沙地上,下了雪,我掃出一塊空地來,用短棒支起一個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鳥雀來吃時,我遠(yuǎn)遠(yuǎn)地將縛在棒上的繩子只一拉,那鳥雀就罩在竹匾下了。什么都有:稻雞,角雞,鵓鴣,藍背……”、“現(xiàn)在太冷,你夏天到我們這里來。我們?nèi)绽锏胶_厵z貝殼去,紅的綠的都有,鬼見怕也有,觀音手也有。晚上我和爹看西瓜去,你也去。”、“不是。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個瓜吃,我們這里是不算偷的。要管的是獾豬,刺猬,猹。月亮地下,你聽,啦啦的響了,猹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輕輕地走去……”“有胡叉呢。走到了。看見猹了,你便刺。這畜生很伶俐,倒向你奔來,反從胯下竄了。他的皮毛是油一般的滑……”作者簡潔的筆下,跳動著一個農(nóng)家少年活潑的生命。
魯迅在《故鄉(xiāng)》短短的小說中濃縮了一個農(nóng)民的一生。這個富于生命力和表現(xiàn)力的少年閏土,最后成了一個神情麻木、寡言少語的人。
《故鄉(xiāng)》反映了封建社會從精神上對農(nóng)民的摧殘。從閏土孩子的純真、有生氣到成年人的麻木、愚鈍,表現(xiàn)了中國普通民眾的生命和活力是怎樣被扼殺的。魯迅在作品的最后想到了社會的變革,希望孩子們不再走老一代的路。
文章的最后:希望是本無所謂有,無所謂無的,這正如地上的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先生希望走出一條路來。難怪早在1921年,毛澤東在長沙讀到了魯迅的小說,特還把《故鄉(xiāng)》推薦給弟弟毛澤民,讓他抄下來??梢姟豆枢l(xiāng)》的影響之大。
從這里我開始閱讀魯迅的其它作品,《狂人日記》,以及《吶喊》中的其它小說,散文,雜文的。我常常冥想幼年的魯迅在百草園觀察荒園中的野草,琢磨草間的油蛉、蟋蟀,斷磚下的蜈蚣、斑蝥和忽然從草間直躥向云霄的叫天子。
魯迅對大自然愛,對祖國的愛,對人民的愛,在他的作品中處處展現(xiàn),對舊時代,對黑暗,對丑惡的現(xiàn)象的無情鞭打也無處不在。
他登上“五四”文壇,揮舞起如椽大筆勾畫歷史波瀾,他所刻畫的仍然是被壓在沉重的巨石下痛苦掙扎、呻吟的草民,為我們留下了——孔乙己、阿Q、祥林嫂等一系列來自社會下層的文學(xué)形象。先生悲天憫人的情懷,感動著一代又一代人,去為民請命;堅韌不屈的硬骨頭精神,激勵著一群又一群的戰(zhàn)士反抗黑暗……
我喜歡他的《野草》“野草,根本不深,花葉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陳死人的血和肉,各各奪取它的生存。當(dāng)生存時,還是將遭踐踏,將遭刪刈,直至于死亡而朽腐?!钡斞笎鬯囊安?,為它大笑,為它歌唱。
魯迅先生的全部價值在于他的思想。他是為阿Q而思,他為像阿Q那樣處于被壓迫地位的人民而思,為了中國人能夠擺脫奴性、具有“獨立之精神而自由之思想”而思,而吶喊。他作為“精神界之戰(zhàn)士”,對中華民族“哀其不幸,痛其不爭”,為民族的復(fù)興、國民性的改造苦苦奮斗了一生。
魯迅的人品是高尚的、偉大的。他雖然不是共產(chǎn)黨員,但他在共產(chǎn)黨人心目中享有崇高的威望。方志敏烈士在獄中把生命中最后的遺稿托人讓魯迅先生保管,這是對先生人品無限的信任。魯迅先生也不辜負(fù)烈士,費盡周折將烈士遺稿完整的轉(zhuǎn)交中共中央,完成烈士的遺愿。
先生對瞿秋白的友誼,對毛澤東,對毛澤東革命事業(yè)的關(guān)注也傾注了他的熱情,當(dāng)年紅軍到達陜北時,魯迅特地給毛澤東寄去了一個金華火腿和賀信,這些都是魯迅先生人品的寫真。
盡管魯迅對許多人都有爭論,但在每一次論爭中從來是對事不對人,是為了辨明真理,為了更好地前進。他固然說過“一個都不寬恕”,可是他同樣說過:“我的雜感集中……雖大抵和個人斗爭,但實為公仇,決非私怨。”我們要讀懂魯迅的憎,也要讀懂他的愛;要讀懂他的黑暗和苦悶,也要讀懂他的亮色;要讀懂他的個性主義、自由主義,也要讀懂他的求真理求進步等,才能讀出一個真實的魯迅。
1940年1月9日,毛主席在《新民主主義論》中評價魯迅,就是這個文化新軍的最偉大和最英勇的旗手。魯迅是中國文化革命的主將,他不但是偉大的文學(xué)家,而且是偉大的思想家和偉大的革命家。魯迅的骨頭是最硬的,他沒有絲毫的奴顏和媚骨,這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最可寶貴的性格。
魯迅一點也不畏懼?jǐn)橙藢τ谒耐{、利誘與殘害,他一點不避鋒芒地把鋼刀一樣的筆刺向他所憎恨的一切。站在戰(zhàn)士的血痕中,堅韌地反抗著、呼嘯著前進,他是“中國的脊梁”。我要說魯迅在現(xiàn)代文學(xué)中,是先進文化的一座豐碑,目前還沒有誰能超越他。當(dāng)代我們?nèi)孕枰斞?,仍需要他那樣的精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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