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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衛(wèi)記憶中的林彪與“九一三”前夜的人民大會堂
【編者按】
最近出版的《戍衛(wèi)一生——我們的紅色警衛(wèi)生涯》是8341部隊兩位元老劉輝山和古遠興的子女們根據(jù)他們父親的著述整理而成的一部回憶錄,回憶他們從參加革命到新中國成立再到“文革”期間的警衛(wèi)生涯。
劉輝山和古遠興曾護衛(wèi)毛澤東、周恩來等中共中央領(lǐng)導(dǎo)人轉(zhuǎn)戰(zhàn)陜北,挺進北京?!拔母铩逼陂g,他們繼續(xù)警衛(wèi)受沖擊的軍委首長,并奉命執(zhí)行特殊任務(wù)。他們雖然不是歷史的創(chuàng)造者,卻是站在重要歷史時刻門口的人。翻書黨獲得授權(quán),摘錄其中有關(guān)林彪的片段,以及1972年國慶后發(fā)生在天安門廣場的千人搶花事件。這次搶花事件讓周總理十分生氣,要求北京市公安局徹查。經(jīng)過近兩個月的調(diào)查,北京市公安局也沒有追查出背后的政治背景和陰謀,沒有找出所謂的“階級敵人”。
差點跟上林彪去東北
1945年10月,根據(jù)國內(nèi)形勢的變化,中央警備團吳烈團長、肖前政委奉命率第五、第六兩個連和部分干部先行去承德為中央的轉(zhuǎn)移做準備,后由于蔣介石撕毀停戰(zhàn)協(xié)議,這支部隊被調(diào)往東北,參加?xùn)|北解放戰(zhàn)爭。其余的部隊組成一個團留守延安,由劉輝山任團長,張廷楨任政委,古遠興任參謀長,張耀祠任政治處主任,郭海瀛任供給處主任,擔負保衛(wèi)黨中央和毛主席的重任。
轉(zhuǎn)戰(zhàn)陜北前夕,曾經(jīng)發(fā)生了一個插曲,林彪想調(diào)劉輝山等到東北參加解放戰(zhàn)爭。對此,劉輝山回憶道:
吳烈團長和肖前政委帶領(lǐng)警備團部分部隊到前方,我當團長沒有多久,東野林彪司令員到延安向中央?yún)R報工作,臨走前他找到我,他對我講,東北的形勢發(fā)展很快,部隊多了沒有干部帶,想要我?guī)讉€人過去組織一個師。我和林彪以前就認識,我在紅一軍團的時候給林彪、聶榮臻當過警衛(wèi)連連長,他知道我能打,也敢打,不怕傷亡。四野的人我也熟悉,大多是一軍團的人,所以他想調(diào)我?guī)┤诉^去。那個時候人員調(diào)動不像現(xiàn)在那么復(fù)雜,只要前方需要,頭一天人還在延安,第二天就上前線了,這樣的事情很多。
林彪同我談完后,我找到張廷楨和古遠興,將林彪的話告訴他們,還問他們的意見,是去還是不去?古遠興首先表了態(tài):“你決定,你說去我們同你一起走?!睆埻E說:“咱們過去可以,我沒有意見,但下面的干部就不要帶了,不要影響這里的工作?!蔽铱此麄儍蓚€人同意去東北后,就將商量的結(jié)果告訴了林彪。林彪對我講:“好嘛,你們到東北后,組織一個師,你任師長、張任政委、古任參謀長?!彼覀儨蕚錅蕚渚妥撸€要把家屬和孩子一起帶走,他又從他的警衛(wèi)連里抽調(diào)人員,給我們每家配了三個警衛(wèi)員,還有兩匹馬和一匹騾子。
那時搬個家沒有現(xiàn)在這么復(fù)雜,只要準備一個馬褡子和兩個筐,將被褥裝進馬褡子里,再將馬褡子搭在騾子背上,一邊再搭一個筐,小孩子坐在里面,這個家就算搬走了。
走的工作準備得差不多了,我們?nèi)齻€人一起來到社會部,向李克農(nóng)部長辭行。我把林彪想調(diào)我們到東北的事情向李部長作了匯報,他聽后就急了,問:“定了嗎?”我說:“定了,他們將警衛(wèi)人員和騾馬都已經(jīng)配齊了,隨時可以出發(fā)。”李部長聽后,生氣地說:“前方需要你們,這里更需要你們嘛!你們走了,中央和毛主席的安全誰負責?你們不能走。”我一看情況不對,就不講話了。李部長平時對我們警備團很好,有什么困難他都會盡力幫助解決,所以我們在他面前也不拘束,什么話都敢講。古遠興看到僵在那里,就對李部長說:“吳烈同志和肖前同志走后,我們接替了他們,我們走了也會有人接替的?,F(xiàn)在延安是大后方,我們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事情,不如到前方去打打仗。”這下可把李克農(nóng)惹火了,他瞪著老古大聲說:“你怎么就知道延安沒有事情,你了解現(xiàn)在的形勢嗎?你們都走了,中央和毛主席的警衛(wèi)任務(wù)交給誰?”我看古遠興還想再和李克農(nóng)爭下去,忙把他拉住,說:“我們不走啦,繼續(xù)留下來。”在回來的路上,古遠興還是想去東北,就說:“咱們走咱們的,不要管他?!蔽覍λv:“你不要亂來,我們還是聽李部長的安排吧?!彪S后我們把警衛(wèi)員和騾馬退還給林彪,東北也沒有去成,還是留在警備團。
誰知道沒有多久延安形勢確實發(fā)生了變化,蔣介石大舉進攻延安,也證實了李克農(nóng)的判斷是正確的。我們?nèi)齻€人又跟著主席在陜北轉(zhuǎn)戰(zhàn)一年多。這段時間,是我一生中壓力最大的一段時間。在長征路上,在一軍團,大小戰(zhàn)斗我也經(jīng)歷了,但這次面臨那么多敵人追趕,我們這點兒人既不能和敵人拼光了,還要保證中央和主席的安全不發(fā)生問題。在這期間,主席的一些決定和常人不一樣,他為了不過黃河有時和敵人相向而行,真是把人驚出一身冷汗。我們幾經(jīng)艱險,才保證了黨中央和毛主席的安全,也保證了中央和主席對全國戰(zhàn)場的指揮。
“九一三”前夜的人民大會堂
1971年9月12日晚上,周總理在人民大會堂福建廳開會。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一會兒從福建廳出來到東大廳,過了一會兒又回去;后來他又出了大會堂,不長時間又從外面回到大會堂。到了夜里,總理又在東大廳召集會議。他的神情越來越嚴肅,氣氛也越來越緊張。
由于總理召集中央政治局的首長開會,我在北大廳安排警衛(wèi)工作。這時紀登奎同志從我身邊走過,突然他回過頭來問我:“情況怎么樣了?”我不知道他在問什么,就“嗯”了一句。
他問:“到哪里了?”
我說:“不清楚?!?/p>
他問:“去哪個方向?”
我又說:“不清楚?!?/p>
就這樣,紀登奎不停地問,我是又嗯、又啊、又不清楚地答著。我們來到了東大廳,總理在里面的房間里。紀登奎站在那里,好像是在對自己講話,又好像是在對我講話,我又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只能說:“不清楚?!?/p>
他可能以為我知道林彪出逃的事情,我說的“不清楚”,他誤會是不清楚飛機飛到哪里,去什么方向。而我說的“不清楚”,是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我們兩個人答非所問的時候,楊德中從里面走了過來,他看見我,就問:“老古,你怎么在這里?”
我說:“是他帶我來的?!?/p>
這時紀登奎才反應(yīng)過來,非常警覺地問:“怎么樣?沒有問題吧?”
楊德中說:“沒有問題,是位老同志?!?/p>
我和楊德中出了東大廳,在門口我問他:“今天晚上怎么啦,人都那么緊緊張張的?”
楊德中小聲說:“林彪坐飛機跑了?!?/p>
我問:“跑哪里了?”
楊德中說:“往北?!?/p>
我說:“林彪要坐飛機出去,他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搞那么緊張干什么?”
楊德中說:“他的飛機往北飛,已經(jīng)飛出了國境?!?/p>
他剛說完,我就愣在那里,感覺事情真的是非常嚴重。最后楊德中又說了一句:“不要亂講,注意紀律?!闭f完他急匆匆地走了。
后來,毛主席也來到了大會堂,我們也和首長一樣,一晚上沒有休息。
周總理在后來的幾天里,一直在大會堂處理“九一三”事件。
所謂天安門廣場搶花的事情
所謂天安門廣場搶花的事情,發(fā)生在1972年10月30日早上。一群老太太在廣場上散步,看見一些工人在拉走國慶節(jié)期間花壇里的花。她們看見裝車的工人像裝垃圾一樣往車上裝花,就上前去問:“這些花你們是不是不要了?”答復(fù):“是。”這些老太太就說:“你們不要了我們能不能挖走?”工人講:“可以,你們挖吧。”就這樣她們就開始挖花。
這些老太太都住在附近,回家后,其他居民就問她們花是從哪里來的,她們說:“是天安門廣場上的花,人家不要了?!边@下可就傳開了,老百姓拿著工具、推著小車,都到天安門廣場上來挖花,而且人越來越多,造成了一定的負面影響。
這天上午,周總理剛參加完一個活動后,在回西大廳的路上,聽到幾個服務(wù)員在議論。當周總理聽到“不像話,也沒有人管”等言語時他停了下來,問她們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服務(wù)員說:“很多群眾在廣場搶花呢!”
周總理問:“也沒人管一管嗎?”
服務(wù)員說:“是啊,也沒有人來管管。”
周總理說:“怎么搞的沒有人管呢?去,把古遠興找來。”
我來到周總理辦公室后,周總理問:“廣場上群眾在搶花,你知道不知道?”
我說:“知道?!?/p>
在這之前,早上在東門外執(zhí)勤的戰(zhàn)士向值班室匯報了這件事,我派了一名干部穿便衣到廣場上去了解情況。派去的人回來講:從一些撿花的老太太那里了解到,那些是主辦單位不要的花,她們才挖走的。
當我告訴周總理我知道后,他先是看著我,而后又問我:“你既然知道,為什么不派人去管一管???”
我說:“廣場不是我們的防區(qū)呀?!?/p>
總理問:“那是誰的防區(qū)?”
我說:“是衛(wèi)戍區(qū)他們管?!?/p>
這里要講一下,北京的社會治安巡邏任務(wù),剛一進城就是公安部隊負責,公安部隊撤消后,連部隊帶任務(wù)一起交給了衛(wèi)戍區(qū),所以天安門廣場上維護社會治安任務(wù)就是衛(wèi)戍區(qū)負責。
總理聽后,指示我:“你通知吳忠到我這里來?!?/p>
我正要轉(zhuǎn)身準備去值班室給吳忠司令員打電話,總理把我叫住說:“你不要去你那里打了,就在我這里給他打電話吧?!蔽夷闷鹂偫碜郎系摹凹t機子”,這是總參一號臺的直撥電話。
話務(wù)員問道:“首長,您要哪里?”
我說:“要衛(wèi)戍區(qū)吳忠司令員?!?/p>
等了一會兒,沒有接通吳忠辦公室,卻接通了衛(wèi)戍區(qū)值班室,值班參謀報告說:“首長,我是衛(wèi)戍區(qū)值班參謀,吳忠司令員下部隊了,不在機關(guān)?!?/p>
我告訴總理:“吳司令不在他辦公室,下部隊去了?!?/p>
總理說:“問他們哪位首長在?”
我又問值班參謀:“你們哪位首長值班?”
對方回答說是黃政委。周總理知道黃作珍在衛(wèi)戍區(qū)后,說:“叫黃作珍來?!?/p>
當我通知完衛(wèi)戍區(qū)值班參謀后,離開了總理辦公室,來到大會堂北門一道門和二道門之間的大廳內(nèi),接黃作珍政委。
我和黃政委是老相識了,由于我的愛人李綸和黃政委的愛人楊芳是延安時期的老戰(zhàn)友,所以黃政委在北京軍區(qū)當政治部副主任時我們就相互往來,有時也互相開個玩笑。
我看見黃作珍來到大會堂北門時,不知是因為見總理緊張,還是因為趕時間從車道到大門這段臺階跑上來的原因,總之他臉紅紅的,都是汗。他手里拿著帽子,軍裝上衣的扣子也沒有系。我看到他這個樣子就迎了上去,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黃政委你怎么才到呀?總理催問了好幾次?!?/p>
他一邊用手絹擦著臉上的汗,一邊問:“老古呀,總理有什么事情,這么急找我?”
我忍著笑,故作認真的樣子說:“哎呀,總理找你有什么事情,我怎么知道啊。”
黃作珍聽我這么一講更緊張了,手里拿著軍帽快步往前走。我在后面跟著說:“黃政委,你手里的帽子?!彼衙弊觿偞骱茫矣指嬖V他:“還有你的衣服扣子沒系上?!?/p>
一般接觸過總理的首長都知道,總理對著裝要求很嚴,如果不按要求著裝會受到總理的批評。黃作珍聽到我說的話后,他在總理辦公室門口系好了上衣的扣子,又整理了一下服裝后才進去。
不大會兒工夫,黃作珍就從總理的辦公室走了出來。他出來時輕松的樣子和進去時判若兩人。我迎了上去,還沒有等我問,他就說:“你這個老古,像這樣的事情,你在電話里同我講一下就行了嘛,還非要總理找我?!?/p>
我笑著說:“你這個黃政委,總理要見你,我哪能管得了嘛!”
他說:“我進來的時候,你就告訴我嘛!”我聽后大笑了起來,黃作珍也笑了起來。
他又說:“你這個老古,就是故意整我?!?/p>
我又講:“你不是也整了我一次嗎?”
他問:“哪一次?”
我講:“有一次,李綸帶著小孩去你們家找楊芳。你看見她們就告訴我的小孩子:你爸爸丟了吧。李綸問你,你還不告訴她。她回到家里就打電話找我,找了一下午,也沒有找到我,最后把電話打到了警衛(wèi)值班室,值班參謀又告訴我,說你們家里出事情了,你回去看一看吧。那段時間大會堂事情多,我很少回家,聽他這么一講,我趕快回家。我一進門李綸就問:‘你不是丟了嗎?’我問她,聽誰講的。她說是你告訴她的。我就告訴她,是黃政委在整我。我就把在清華大學(xué)被圍的事情告訴她。我同她講完后,又急急忙忙趕回大會堂。你說,你是不是在整我?”
黃作珍回去后,很快就將天安門廣場上發(fā)生的事情了解清楚,基本上和我了解的情況差不多。但是,在當時的情況下,缺乏對群眾的組織和疏導(dǎo),又是在天安門廣場這樣一個敏感地區(qū),發(fā)生這樣的事情還是受到了總理的批評。事后由北京市委召集衛(wèi)戍區(qū)、中央警衛(wèi)團開了專題會議,為杜絕此類事情的再次發(fā)生,進行了統(tǒng)一的協(xié)調(diào)和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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