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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靈甫麾下的干將唐生海去哪兒了
1月26日搜狐讀書《虎部隊是怎樣煉成的》一文說:“10月8日拂曉,日軍又用上了空襲這一老招數(shù),二十多架轟炸機盤旋在張古山上空,投彈如雨,將三〇五團用血肉奪回的陣地重又炸成一片焦土??找u到上午十點才結(jié)束,日軍隨即向張古山發(fā)起沖鋒,張靈甫聞訊立即趕到一線進行督戰(zhàn)。當部分日軍沖上當?shù)厝朔Q為嗶嘰嶺的山頂時,他和三〇五團團長唐生海帶著殘余官兵奮起肉搏,通過白刃戰(zhàn)將日軍趕下了山?!瓚?zhàn)至下午,旅長李佳明、團長唐生海、營長胡雄均負重傷?!@一戰(zhàn),雙方反復(fù)爭奪五次,激戰(zhàn)長達四個小時,整個山坡都被鮮血所染紅,日本人因此把張古山稱為‘血嶺’?!?
唐后來升任第七十三軍七十三師副師長、第七十七師師長??箲?zhàn)期間,參加過徐州會戰(zhàn)、武漢會戰(zhàn)和湘西會戰(zhàn)。1946年退伍,居長沙。他生于1901年,別號漢宗,湖南石門人(1901-1950),早年就讀于湖南大學(xué),畢業(yè)于黃埔軍校第三期步科、中央陸軍步兵學(xué)校第二期,中央訓(xùn)練團黨政班第二十期??箲?zhàn)前,歷任國民革命軍排長、連長、營長、團長。
(1949)八月十九日 屠維赤奮若相月二十五日 金 晴。晨閱報三份。唐生海來,新從岳陽歸?!艜r寢。
八月二十日 屠維赤奮若相月二十六日 土 晴。晨唐生海介武進虞逸夫(逸)來。虞治國學(xué),曾讀余所著書,曾為馬一浮辦復(fù)性書院,今從岳陽人言仲儒習(xí)道、佛。久談,去?!砭艜r寢。
九月十八日 屠維赤奮若閏七月廿六日 日 晴。晨趙寶義來,姚薇元來,唐生海來。偕生海至其家晤閻敬夫?!?、閻二君來。晚八時寢。
九月十九日 屠維赤奮若閏七月廿七日 月 晴。晨,作信,到唐生海寓與閻敬夫談,午歸?!戆藭r寢。
按,9月18日日記原文作 “晤言敬夫”“唐、言二君來”,后在“言”字邊上添加了“閻”字改正。但8月20日“岳陽人言仲儒”的“言”卻未改正。
閻仲儒何許人?網(wǎng)上的《閻仲儒生平簡介》是這樣介紹的:
閻仲儒(1893-1949),字敬夫,今湖南岳陽新開鎮(zhèn)人。民國六年,嘯聚亡命之徒,搶奪地方團防槍支組建土匪武裝,當上岳陽、臨湘、平江三縣清鄉(xiāng)反共司令,瘋狂屠殺共產(chǎn)黨員和工農(nóng)群眾,被稱為“活閻王”、“閻屠夫”。后又任湘軍第八軍第三師師長、第二十八軍第三旅旅長。1949年6月畏罪潛逃,餓死在一農(nóng)家樓上。
“嘯聚亡命之徒,搶奪地方團防槍支組建土匪武裝”與“從岳陽人言仲儒習(xí)道、佛”反差巨大,而且積微翁與閻“久談”,次日又晨往而“午歸”,顯然并非“話不投機半句多”。事情籠統(tǒng)發(fā)生在“民國六年”也顯然不確。我們從各處找到的資料如下:
閻仲儒(1893-1949),即閻敬夫,湖南岳陽人,北伐時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軍第三師師長,1927年7月初為平(江)瀏(陽)清鄉(xiāng)委員會主任,駐瀏陽。
人民出版社《彭德懷自述》:“閻仲儒旅駐平江,伙同大量反動民團清鄉(xiāng)……殘酷鎮(zhèn)壓,燒殺搶掠,破壞極端嚴重。”據(jù)說,反映彭德懷平江起義的電影《怒潮》中的頭號反派人物“閻紫劍”就是以閻仲儒和縣長王紫劍的名字合并而成的。
虞逸夫,則是江蘇武進人(1915-2011),早歲以詩文書法受知于江南大儒錢名山,后入無錫國學(xué)專修學(xué)校,受教于陳石遺先生,抗戰(zhàn)時入蜀又與馬萬里、謝稚柳結(jié)交,還與馬一浮相唱和。晚歲為湖南文史館館員,湖南書法協(xié)會顧問,書法馳名全國。
日記中出現(xiàn)的唐、閻、虞三人中,我只見過幾次虞逸夫。那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的事了。那時虞頻繁到長沙學(xué)宮街楊宅找我的八伯父楊德慶先生。據(jù)說是出獄不久。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與臺師大杜松柏教授的尊人杜仲芳老先生交往較多,他也是剛剛出獄。八伯父勸我小心。我便想,那你怎么成天和虞逸夫在一起呢?寫到這里,再引一段日記:
八月二十八日 屠維赤奮若閏七月初五日 日 晴?!藘簛黼娫捲疲氖娊褚寡荨栋酌?,已送票五張。五時晚飯,偕婦及純女、鐵錚渡湘入市。車至怡長街聯(lián)華電影院,七時開演,十二時散。
八伯解放前是清華中學(xué)地下黨書記,這時送《白毛女》,大約是想“潤物細無聲”地改造老父親思想吧?!栋酌芬诧@然吸引了老先生,以至平日里“八時寢”“九時寢”的他,堅持到了午夜散場。也算造物弄人,三十年過去后,八伯卻與虞逸夫成了好朋友。
從日記的文字看,唐生海顯然與楊樹達先生是老熟人。因為依《積微居日記》體例,第一次出現(xiàn)的人,是要介紹一番的,如文中對虞逸夫和閻仲儒的介紹。
楊、唐究竟是何時認識的?因為這次將出版的日記只有第四十六、五十兩冊,所以無從知曉。第一個可能,既然唐去黃埔前是湖大學(xué)生,而在1920年北上之前,楊樹達先生當過湖大教務(wù)長,也許就是那時認識的。
第二個可能,抗戰(zhàn)期間湖大在辰溪龍頭垴時,有個主要由湖大教師組成的“五溪詩社”,楊先生是社中元老。參加則還有駐軍軍官,如海軍耆宿薩鎮(zhèn)冰、安江駐軍司令譚自侯等?!斗e微居詩文鈔》中就有1944年3月所作的《贈林秉周司令》七律一首。唐生海也可能是那時認識的。最后一種可能是1946年唐歸隱長沙后認識的。究竟如何,恐怕要等到總共五十一冊《積微居日記》全部出版之后了。
唐生海的處決,虞逸夫的入獄,我想,大約都與閻仲儒有關(guān)吧?如果唐因窩藏而遭處決(在當時完全可能),對他來說,可能始料未及。我在《葉德輝和清末民初的湖湘》一文中曾提及,在以往的價值觀中,師友有難,施以援手是天經(jīng)地義的;如果放任不管,則為人所不齒。所謂“儉得亡命,困迫遁走,望門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后漢書·張儉傳》),而“窩藏”雖有風(fēng)險,但一般不致喪命。
至此,仍然留下許多謎團,且不說唐、虞之處決、入獄究為何事?即是唐生海、閻仲儒來拜會楊樹達先生,楊樹達先生又去回拜,也顯得撲朔迷離:長沙都解放了,1927年當過清鄉(xiāng)委員會主任的閻仲儒,怎么還像沒事人一樣,大大咧咧地到處訪客呢?
我想有兩點原因。一是閻曾任唐生智為軍長的北伐軍第八軍師長,而后者是湖南和平起義的功臣。起義前唐生智曾對手下打過包票,說是“既往不咎”,閻似乎十分相信(解放初楊伯峻先生是省委和程潛、唐生智之間的聯(lián)絡(luò)人,程、唐的老部下接連被鎮(zhèn)壓,家屬不斷找他們,他們要楊向省委反映。而省委批評楊未做好程、唐的工作,矛盾上交。楊兩頭不討好,這是他申請“回到學(xué)術(shù)崗位”的主要原因)。一是從以往經(jīng)驗看,每當改朝換代,對一般人員似乎不大追究,或追究不嚴。我們看楊伯峻先生的一封信:
王嘯丈所為父親傳,本之李世伯墓志,而著眼點已不合時宜。我父有可傳者,不在孝母,而在淡泊以守志。姑無論其志是否正確,但此志一立,富貴不能移之?!I安會頭頭楊度,與父親少年之交,在王闿運門下為同門,力勸父親任《帝制日報》主編,而父親則轉(zhuǎn)讓與薛大可。其后被通緝者為薛。而當時薛聲名藉甚,逃至滬上,亦逍遙快樂。父親始終未嘗為國民黨員,亦不任職,晚年唯與數(shù)人唱和為樂。
王嘯丈,即王嘯蘇,與伯祖父楊樹榖(楊伯峻先生之父)及楊樹達先生都是梁任公任中文總教習(xí)的湖南時務(wù)學(xué)堂第一班的同學(xué)。李世伯墓志,即李肖聃為楊樹榖先生寫的墓志銘,見湖湘文庫《李肖聃集》。我們這里要注意的是“當時薛聲名藉甚,逃至滬上,亦逍遙快樂”,也就躲一陣子罷了。我有一親戚,畢業(yè)黃埔軍校,后在上海任中共江蘇省委宣傳部長?!白髢A”盲動時期,組織上派他帶隊攻打某縣城,腿受傷,遂回安徽原籍養(yǎng)傷,與黨失聯(lián)??箲?zhàn)時遇見黃埔同學(xué),介紹他到軍中任職,似乎對他在共產(chǎn)黨干過并未深究。
總之,《積微居日記》給我們提供了一絲線索,也留下了一串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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