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 溪邊愚人 加拿大和美國必讀 收錄于話題#細說美國50個

文|溪邊愚人

《紐約時報》對弗吉尼亞州夏洛茨維爾市移除羅伯特·李將軍雕像的報道。（《紐約時報》截屏。）

周六（7月10日），弗吉尼亞州夏洛茨維爾市（Charlottesville）把羅伯特·李將軍的雕像從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公園移除，公園也改名為市場公園。

同時被移除的還有附近的一個廣場上以匿名“石墻”出名的托馬斯·杰克遜（Thomas Jackson）將軍的雕像，原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公園也改名為法院廣場公園。

這件事情從2016年3月由當時還是九年級學生的齊亞娜·布萊恩特（Zyahna Bryant）發(fā)起請愿，到周六真正移除雕像，歷經(jīng)5年多，是個大事，必須記一筆。

拖了5年，最主要的原因是直到2021年4月才因州最高法院裁決獲得許可，清除了法律障礙。只是，法律上的障礙也許還是最容易清除的，去除人們觀念上的抵觸可能更難。

當時，極右翼人士為此在夏洛茨維爾市舉行了讓全國震驚的“團結(jié)右翼”游行，公開擁抱3K黨，抗議雕像的移除。這是幾十年來白人至上者第一次撕去了他們曾經(jīng)一直蒙著的遮羞布。更有甚者，一個白人至上主義者開車沖進反對白人至上的和平示威者的人群，殺死了一名婦女希瑟·海爾（Heather Heyer），同時造成幾十人受傷。

這些絕對與當時的大環(huán)境有關(guān)。當時的總統(tǒng)川普在競選期間和當選后一直以以往政客沒有勇氣做的方式，公開羞辱弱勢群體。

該事件引發(fā)了一場關(guān)于種族平等的全國性辯論。一直拒絕譴責白人至上的川普，最后迫于壓力不得不表態(tài)時，說的是“雙方都有責任”，進一步激化了矛盾。

“加拿大和美國必讀”同名視頻號上線，歡迎新老讀者關(guān)注。我們將第一時間為大家?guī)砑幽么?、美國的新鮮資訊。

一、李將軍的雕像是“敗局命定論”的產(chǎn)物之一

“敗局命定論”（The Lost Cause）是一種美國的偽歷史，主張美國內(nèi)戰(zhàn)期間南方邦聯(lián)的事業(yè)是英雄的、正義的，并不是以奴隸制為中心的。

作為“敗局命定論”的一部分，美國極右翼一個有組織、有系統(tǒng)的作為就是在全國范圍樹立各種雕像或其他紀念物，而這類紀念物的作用是扭曲歷史。其手法往往是（1）在文字說明上下功夫，以不完全的歷史給人誤解。（2）以扭曲歷史的手法改變?nèi)宋锏臍v史定位。

在拜倫特女士提交請愿書后，夏洛茨維爾市為審查紀念碑而成立的一個委員會發(fā)現(xiàn)，李和杰克遜的雕像與全國各地的其他邦聯(lián)紀念碑一樣，是“敗局命定論”的一部分，其目的是美化南方的種族主義歷史，將內(nèi)戰(zhàn)時分離出來的美利堅聯(lián)盟國浪漫化，不僅掩蓋了奴隸制的恐怖，而且否認奴隸制是戰(zhàn)爭的根本原因。這樣的宣傳助長了白人至上主義的持久性。

委員會還指出，“敗局命定論”的神話有助于為住房、就業(yè)和教育方面的隔離以及剝奪黑人選民的權(quán)利提供理由。

二、“敗局命定論”很有市場，也相當成功

有學者出過專著揭露歷史真相被扭曲的現(xiàn)象，The Modern Scholar出版的社會學家和歷史學家James W. Loewen的有聲讀物Rethinking Our Past: Recognizing Facts, Fictions, and Lies in American History（重新思考我們的過去：識別美國歷史中的事實，虛幻和謊言），就是這樣一個作品。該讀物揭露了美國有些地方歷史紀念物的不屬實之處，有的甚至就是顛倒黑白。

Loewen這個有聲讀物中的一個章節(jié)來自于他的一本書Lies My Teacher Told Me: Everything Your American History Textbook Got Wrong（我的老師告訴我的謊言：你的美國歷史教科書中的錯誤論集），這是他收集了來自全國各州不同學區(qū)的教材發(fā)現(xiàn)錯誤百出后，才為此出書，以正視聽。

不知是湊巧了還是“敗局命定論”的流毒真的很廣，我就親自見證了書中說的事情。

一天，我大概在讀有關(guān)美國內(nèi)戰(zhàn)的東西，當時在讀小學的女兒看一眼后告訴我，老師說了，美國內(nèi)戰(zhàn)的真正原因是經(jīng)濟上的，并不是因為要不要廢除奴隸制這個沖突。我當時還以為是新發(fā)現(xiàn)，是現(xiàn)代研究對歷史的糾正呢。那時工作和帶娃忙得我昏天黑地的，沒工夫深究，但我一直記得這件事。

幾年后我認真研究了發(fā)現(xiàn)不對，又去問已經(jīng)讀初中的孩子。她也已經(jīng)明白了，告訴我小學老師說的不對。我想想這就是孩子接受的教育，一陣后怕。

事實上夏洛茨維爾事件發(fā)生后，中文自媒體中也有類似的言論出現(xiàn)。

可見不了解真相的話一不小心就會被帶歪。

三、李將軍的歷史地位值得立雕像？

曾起訴阻止拆除李的雕像的紀念碑基金主任喬克·耶洛特（Jock Yellott）說，拆除李的雕像將阻礙公眾對歷史以及李在內(nèi)戰(zhàn)中的作用的討論?！叭绻惆阉孟聛?，就沒有什么可談的了——只有一個什么都沒有的空間。沒有什么東西可以用來拍照，游客沒有了來這里的理由。這對城市來說是一種損失?！?/p>

可是，人們把李視為英雄，只能說極右翼的“敗局命定論”非常成功。但，這不是真實的歷史。

李是軍事天才沒錯?？梢哉f，沒有他，南方邦聯(lián)軍隊絕對是早就被擊敗了。但是，他是站在了歷史落后的一方，所以，恰恰是他的軍事貢獻阻擋了進步的歷史潮流。

有一種說法是，李很早就解放了家庭中的奴隸，所以說他維護奴隸制不符合事實。事實是，李在1857年從其過世的岳父手里連帶著大筆債務，接收了一批奴隸，而岳父的遺囑中說，遺囑的執(zhí)行人必須在方便的時候讓這些奴隸成為自由人，最遲不能超過5年。

當時，奴隸是作為財產(chǎn)來平衡債務的，所以李不可能簡單地讓奴隸們自由，他必須做經(jīng)濟上的權(quán)衡。李只是在1862年12月29日這樣的最后期限解放了他岳父遺留下的奴隸，是不得己而為之，談不上是解放奴隸的先驅(qū)。除此之外，李并沒有在廢除奴隸制方面做過任何貢獻。相反，他的書信言論中認為廢奴主義者是制造麻煩的人。

南部戰(zhàn)爭期間李的部下有組織地綁架逃亡奴隸及自由的黑人，送回弗吉尼亞去做奴隸，他也視而不見。

2017年時擔任過市議員和市長的作家和律師邁克·西格納（Mike Signer）說，拆除雕像“是真正的進步”。他說這些雕像已經(jīng)成為“這些恐怖分子的圖騰。在許多方面，夏洛茨維爾是這個國家所發(fā)生的事情的一個縮影：在公共街道上出現(xiàn)了公然的、公開的、暴力的白人民族主義?！畧F結(jié)右翼’集會顯然是（今年）1月6日暴動的序幕。”他還說，“移除雕像對很多人來說是一種解脫，希望會有一些療愈作用?！?/p>

四、究竟考慮哪一方的感受最重要？

對雕像的拆除與否有不同的聲音反映在很多類似的事情上，包括老羅斯福在紐約自然博物館的一個雕像的移除。

我認為這事其實要從兩方面來看。一個是該不該立雕像，另一個是能否把雕像的設計作為歷史事實來接受。

雕像是什么？雕像不僅僅是記錄歷史，而且還是贊頌的象征，是供人景仰的物體。李將軍夠格嗎？

論美國歷史上的黑暗面，奴隸制是最濃重的一筆了。這個十字架，幾代人了還在背，也許還要再背幾代人，代價何其大！捍衛(wèi)奴隸制就是捍衛(wèi)邪惡。為捍衛(wèi)奴隸制，把國家拽入戰(zhàn)爭的烈焰中煎熬，怎么說都是罪人，哪里夠得上被景仰？

李將軍是軍事天才，就這個而言，歷史上有其一席之地。事實上，你去西點軍校或類似的博物館，可以看見真實的歷史記載。他是西點軍校培養(yǎng)的佼佼者，但西點軍校居然沒有他的雕像，也許這也說明了什么吧！

我不否認我們應該有勇氣尊重和接受歷史。但我更理解黑人（老羅斯福的雕像問題上還包括美洲原住民）的感受。

我想更深一步談談這種感受。我認為，難以接受這些雕像的最重要原因是，黑人直到現(xiàn)在還在承受系統(tǒng)性歧視。作為一個社區(qū)或群體，他們的地位依然沒有與白人平等。這同時也說明了，白人至上思潮至今陰魂不散，否則怎么可能在廢除了奴隸制一個半世紀后黑人依然被歧視呢？

所以，強調(diào)尊重歷史接受歷史的人，首先應該在去除種族歧視這個層面努力。盡管有很多學術(shù)研究表明，種族歧視或顯性或隱性地存在于我們社會的方方面面，存在于每一個角落，還是有很多人不承認這樣的事實。這本身就是問題。

我敢這樣說：等哪一天我們的社會真的非常接近平等了，黑人或其他曾經(jīng)被歧視被壓迫的族裔就能夠比較容易面對反映真實歷史的作品了。其實這都是人之常情。

所以，不要責怪他們不肯面對，而是問一問他們?yōu)槭裁茨敲措y以面對。

現(xiàn)在拿下的雕像暫時在某處存放。已經(jīng)有10個組織或博物館表示愿意收藏，但市政府還沒有做決定。這樣的東西很可能會有重見天日的一天，當然不再會是供人景仰之物。

五、結(jié)語

2017年夏洛茨維爾市的“團結(jié)右翼”游行是白人至上勢力抬頭的一個重要信號。拜登說就是這個事件促使他決定出來競選的。

這事也驚醒了FBI：自911后因工作重點轉(zhuǎn)移，F(xiàn)BI對國內(nèi)恐怖分子的監(jiān)控幾乎成了空白。FBI重新開始，一點點去熟悉，摸底，到2020年，F(xiàn)BI，國土安全部和所有情報部門都已經(jīng)達成共識：美國面臨的最緊迫威脅來自國內(nèi)反政府組織和白人至上組織。FBI局長說，近幾年來最致命的國內(nèi)恐怖或暴力襲擊都是來自這些組織。

周六雕像的移除只是表面上讓李將軍雕像事件有了一個句號。夏洛茨維爾市的“團結(jié)右翼”游行至今還對美國政治有影響。就像前文中西格納說的，“團結(jié)右翼”集會顯然是1月6日暴動的序幕。

直到現(xiàn)在，還有很多共和黨人不承認1月6日國會山發(fā)生的是暴亂，還不同意徹查這個暴亂事件。可見我們還有多長的路要走。

最初發(fā)起移除雕像倡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大學生的布萊恩特目睹了雕像的移除后說：“這種感覺很好。好不容易才做成了這件事。移除雕像只是觸及了冰山一角。還有更大的系統(tǒng)需要被拆除。教育公平可以是一個很好的起始點?！?/p>

參考資料

https://www.nytimes.com/2021/07/09/us/charlottesville-confederate-monuments-lee.html

https://www.nytimes.com/2020/06/21/arts/design/roosevelt-statue-to-be-removed-from-museum-of-natural-history.html

https://en.wikipedia.org/wiki/Lost_Cause_of_the_Confederacy

原標題：《美國老師竟這樣教孩子，嚇得老母親一身冷汗|寫在李將軍雕像被拆除之際》

閱讀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