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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有個說相聲的,寫了本小說銷量幾百萬,還拿了文學(xué)獎

日本Netflix制作的電視劇《火花》,話題性來自于原作,2015年芥川獎獲獎作品《火花》;而這部中篇小說的話題性來自于作者,隸屬于吉本興業(yè)的搞笑藝人,1980年出生的大阪人又吉直樹。
打個不恰當?shù)谋确?,這好比德云社的岳云鵬寫了一部小說,拿到了魯迅文學(xué)獎,屬于令人目瞪口呆的跨界。
其實對于熟悉又吉直樹的人來說也不會太過驚訝,以“讀書藝人”屬性行走搞笑界的他,寫隨筆、專欄,做讀書節(jié)目,早已是文化界的熟面孔。在芥川獎之前,作為作家的活躍度已經(jīng)不遜于本業(yè)的說相聲。

去年1月小說全文在《文學(xué)界》上發(fā)表,讓這本1933年創(chuàng)刊的純文學(xué)雜志歷史上首次賣斷加??;3月推出單行本,4月三島由紀夫獎提名,8月獲得芥川獎。等到年末,又吉直樹出現(xiàn)在NHK紅白歌會評審席上的時候,儼然已經(jīng)享受著“國民作家”的禮遇了。一年內(nèi)《火花》的單行本銷量過250萬部,成為史上最暢銷的芥川獎獲獎作品。

如果不是因為“下蛋的雞”,《火花》這枚蛋就算再美味,或許也不太可能成為如今這般現(xiàn)象級的作品。即便在讀書大國日本,書賣到1萬冊就算業(yè)績不錯,10萬冊絕對算是暢銷大賣,而究竟什么書能賣到100萬冊以上,出版界也摸不清規(guī)律。
一些評論家大搖其頭認為這是過度評價,但無論如何,一個相聲界里的文化人,借電視上的曝光度和文學(xué)獎的加持,讓一本小小的純文學(xué)處女作賣出了空前的銷量。
當然,這不是說《火花》的文學(xué)價值低。讀過這部小說之后就明白了文學(xué)獎青睞它的原因——文字簡潔精到,真摯動人。情節(jié)平淡一些,謀篇略顯青澀,這些算不上硬傷,反倒成了掃除“代筆疑云”的側(cè)面證據(jù)。
更何況,《火花》寫的就是搞笑藝人的故事,作者最熟悉的行當。對于考上大學(xué)的同時就進入吉本興業(yè)的藝人培養(yǎng)學(xué)?!癗SC”,入行十七八年的又吉來說,寫的是切身經(jīng)歷引申出的故事。
參加的綜藝節(jié)目里,又吉直樹的個性定位是“認生”、“性格陰沉”、“悶騷”。中學(xué)時讀太宰治的《人間失格》,對主人公大庭葉感受到強烈共鳴,覺得太宰仿佛在寫自己的心情。從太宰作品入手,從此文學(xué)中毒。
又吉直樹的人氣高,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真的愛讀書,這在演藝圈極少有。在工作間隙又吉直樹每月保持15~20本的讀書量,幾乎都是小說。
從集結(jié)成冊的《第2圖書委員輔佐》、《東京百景》到正在連載中的專欄《一本書拯救憂郁的夜》,又吉寫過多部隨筆,隨筆里反復(fù)講著少時孤僻卑微的生活片段,這些個人往事里總是會伴隨閱讀一本小說的記憶。書不一定能為現(xiàn)實的煩惱提供答案,但作家們構(gòu)筑的文字世界里的溫暖苦痛常常讓人有“原來有人懂”的感動,從而得到心靈的慰藉。

又吉直樹筆下的《火花》的主人公德永(林遣都飾演)身上是自己的影子。一個性格內(nèi)向的年輕人,走到哪里都有種疏離感。臺下沉默寡言,寫出的相聲段子被嫌“笑點太難懂”,不習(xí)慣在酒席的觥籌之間表現(xiàn)自己,融不進前輩后輩的圈子。前輩神谷(波岡一喜飾演)也是獨行者,卻是另一種因為“不讀空氣”、只做自己而被孤立。他的處世方式讓行事踟躕的德永從心底羨慕。

故事從后輩德永的視角展開,他注視著神谷的背影,時常將自己的患得患失與神谷的無所畏懼相對照。
《火花》的第一個場景是海濱煙火大會的露天舞臺,德永和神谷分別與各自的搭檔說一段相聲,作為在煙火燃放前的墊場表演。剛出道的德永上臺前緊張萬分反復(fù)排練,上臺后發(fā)現(xiàn)觀眾寥寥,根本沒人在乎臺上演什么。煙火射向天空,吸走了觀眾的目光,也蓋掉了臺上的聲音。這個場景成為了主人公藝人生活的縮影,也是貫穿全劇的困惑——演藝界的競爭異常殘酷,出名的機會渺茫。
少數(shù)幸運的家伙只要賣個萌就立即走紅,但對大多數(shù)藝人來講,表達自我與迎合世俗是長時間矛盾的抉擇。何時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又在何時表演別人眼中期待的自己?多大程度上是追求“藝術(shù)”,又有多少是為了出名賺錢?

想在臺上站穩(wěn)腳跟,要讓觀眾接納他作為一個人,而非一個演員的完整的個性,講的段子是否好笑倒在其次。贏得觀眾的信任,主要靠的是兩類話題,一是講還沒出名時的努力和辛酸,二是把自己的弱點、不堪、痛苦不加掩飾地解剖開來。在德永眼里,不在乎周圍評價,不打心里的小算盤,將自己赤裸地交給舞臺的神谷,是真正厲害的搞笑藝人。
德永與搭檔在小劇場表演,尋找上電視的機會,四處走穴,哪怕是去商店街扮吉祥物的工作也做。神谷則在發(fā)展遇到瓶頸時離開大阪,到東京尋找新的機會。零落的片段串接起兩人在日本相聲的世界10年沉浮。10年間,神谷在搞笑界越混越慘,搞笑藝人的生存環(huán)境是艱難的,《火花》里對這一點沒有絲毫美化。

講落語的《紅鳉魚》把立春談志的隨筆集拍成了勵志故事,講漫才的《火花》則把又吉直樹的小說拍成了青春散文。
《火花》的故事是虛構(gòu)的,全無八卦內(nèi)幕價值,人物無法和演藝界的誰對號入座,而是無數(shù)搞笑藝人形象的融合體。它與日本近代文學(xué)里太宰治和芥川龍之介一脈相承?!痘鸹ā烦薪恿私娲堉樗狼斑z作《傻子的一生》(《或阿呆の一生》)的世界觀,其中有一節(jié)就叫“火花”,寫到主人公“他”看到電線桿迸發(fā)出紫色火花的感受——“這在空中無根而又凄美的火花卻令他感到:即使以他的生命來換取一次觸摸它的機會,他也在所不惜?!?/p>
神谷的組合叫“阿呆”,德永的組合叫“Sparks”(火花),而又吉直樹在與綾部祐二組成“peace”前,與同學(xué)組成的第一個組合名叫“線香花火”——一種拿在手里,光亮轉(zhuǎn)瞬即逝的煙花。
Netflix按照慣例一次性將10集電視劇在網(wǎng)絡(luò)放出,重頭戲在第10集。先是德永與搭檔的告別演出,一場有笑有淚的“漫才”;之后是消失在大眾視野里很久之后再次出現(xiàn)在德永面前,神谷的結(jié)局。
這個結(jié)局極具沖擊性,詮釋了“別人笑我太瘋癲, 我笑他人看不穿”;也像是重新回到開頭“火花”的意象,瞬間釋放全部能量,即便短暫卻無遺憾。
“只要還活著,就沒有bad end,我們還在途中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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