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瑪格麗特?米切爾1900年11月8日誕生于美國亞特蘭大。今天是其誕辰116周年。

誠如《紐約時報》所言：“米切爾是僅僅寫了一部作品就名揚天下并在文壇上占有一席之地的作家。她惟一的作品《飄》一經(jīng)問世便成了美國小說中最暢銷的作品。這部長達1000頁的巨著震撼了美國。自1936年出版之日起，這部美國內(nèi)戰(zhàn)時期的羅曼史便打破了所有的出版紀錄。其發(fā)行量達到2500萬冊，被譯成27種語言，而且至今仍是最暢銷的小說。1937年，小說獲得普利策文學(xué)獎。更使它名揚天下的是根據(jù)小說改編而成的電影《亂世佳人》一舉奪得10項奧斯卡大獎，并成為電影史上的經(jīng)典名片。……盡管美國文壇一直有意貶低《飄》的文學(xué)價值，評論家們認為米切爾懷念南方蓄奴制，但歷經(jīng)50年而暢銷不衰的事實表明，它雖然未能進入文學(xué)經(jīng)典的殿堂，卻走進了千百萬讀者的心。”

就讓我們回到文本，一起來重溫這本迷人的小說中那些主要人物的經(jīng)典段落吧。

瑪格麗特?米切爾

《亂世佳人》電影海報

斯佳麗

她躺在床上，朦朧的月光灑在她身上，她腦子里想象著這整個情景。她看見他明白了她真正愛著他時，臉上露出又驚又喜的神情，她聽見他說的話，求她做他的妻子。

自然，她那時得說他既然跟別的姑娘訂了婚，她根本不能考慮嫁給他。但他會執(zhí)意相求，求到末了她就讓他說動了心。于是他們就會決定當天下午逃到瓊斯博羅去——

咳，到了明晚這時候她興許就是阿希禮?韋爾克斯太太啦！

她在床上坐起來，抱著膝頭，想到自己竟當上阿希禮?韋爾克斯太太——阿希禮的新娘，心里快活了好一陣子。接著心里又涼了半截。要是結(jié)果不是這么回事呢？假定阿希禮并沒求她跟他逃跑呢？她斷然排除了這個想法。

“現(xiàn)在我不想那事，”她毅然說?！耙俏蚁胂氯?，心里就亂了套啦。如果他愛我，事情就沒理由不按我的心意實現(xiàn)。而我知道他是愛我的?！?/p>

她仰著臉，那雙黑睫毛的淡綠色眼睛在月光下閃閃發(fā)亮。她母親從來沒告訴過她愿望和如愿是兩碼事；生活也沒教過她捷足未必先登這個理。她躺在銀色的陰影下，鼓起勇氣，制訂著計劃，那是一個十六歲少女的計劃。在這個年齡，生活是那么愉快，失敗是不可能的事，漂亮的衣服和清秀的面目就是她征服命運的武器。

費雯麗飾演的斯佳麗

她的先人們一向是不怕失敗的，即使失敗死死地盯住他們的臉看個沒完，他們也會面不改色的。正是抱著先人們這種大無畏的精神，斯佳麗終于抬起了頭。她一定能夠重新得到瑞特。她知道自己能夠做到這一點！只要她一心想得到，從來還沒有哪個男人她沒有得到過。

“這一切等我明天回到塔拉莊園再考慮吧。到那時候我就能夠忍受了。明天我要想出個辦法來重新得到他。不管怎么說，明天就是另外一天了?！?/p>

費雯麗飾演的斯佳麗

阿希禮

“阿希禮——阿希禮——告訴我——你一定得告訴我——哦，別逗我了！你的心給我了嗎？哦，我親愛的，我愛——”

他的手趕緊按住她的嘴。面具扔掉了。

“你千萬不能說這種話，斯佳麗！你千萬說不得。你是說著玩兒的，將來你就會恨自己說了這些話。你也會恨我聽了這些話?！?/p>

她把頭扭開。渾身頓時涌過一股熱流。

“我決不會恨你。我告訴你我愛你，而且我知道你一定喜歡我，因為——”她住口了。以前她從沒見過一個人臉色那么痛苦?！鞍⑾６Y，你喜歡的——不是嗎？”

“是啊，”他木然說?！拔蚁矚g的。”

要是他說他討厭她，她也不會更驚慌的。她扯住他的袖子，一時說不出話來。

“斯佳麗，”他說，“我們還是走吧，忘掉我們剛才說的這些話行不行？”

“不行，”她悄聲說：“我不能。你是什么意思？你不想——娶我嗎？”

他回答說，“我就要娶玫蘭妮了?！辈恢醯?，她發(fā)覺自己已坐在一只絲絨面的矮椅上了，阿希禮就坐在她腳邊的膝墊上，緊緊握住她的雙手。他正在說話——說些沒法理解的事。她腦子完全成了空白，剛才涌進她腦子里的想法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了，他的話有如雨點打在玻璃上。一點也沒在腦子里留下印象。那些話說得又快速，又溫柔，充滿同情，像是父親在對傷心的孩子說話，只是她一句話都沒聽進去。

《亂世佳人》電影劇照

玫蘭妮

玫蘭妮躺在床上，床罩下面的身軀已經(jīng)萎縮扁平得像個小女孩。兩條黑辮子披在臉的兩邊，閉著的雙眼深深陷在兩個紫色的圓圈里。斯佳麗一看到她，便背靠著門，站在那兒呆住了。盡管房間里很暗，她仍能看出玫蘭妮面色蠟黃，沒有一點血色，鼻子也已癟了進去。在這之前，她一直盼著是米德大夫弄錯了。但現(xiàn)在她明白了。戰(zhàn)爭期間她曾在醫(yī)院里見過很多人臉上呈現(xiàn)出這種枯槁的面容，她完全知道這預(yù)示著什么不可避免的結(jié)局。

玫蘭妮要死了，但斯佳麗一時卻不肯相信這是真的。玫蘭妮不會死。她是不可能死的。在她斯佳麗這樣需要她的時候，上帝是不會讓她死的。她過去從未想到過自己需要玫蘭妮?？涩F(xiàn)在，這一事實卻像洶涌的潮水一般來到她面前，一直涌入她的心靈深處。她一向依賴著玫蘭妮，正像她依賴著自己一樣?？伤齾s從未意識到這一點。現(xiàn)在玫蘭妮要死了，斯佳麗才意識到自己離了她是活不下去的。此刻，當她踮著腳心慌意亂地穿過房間向玫蘭妮安靜的身體走去時，她才意識到，玫蘭妮一直是她的劍，她的盾，她的安慰，她的力量源泉。

《亂世佳人》電影劇照

瑞特

“別作聲?！彼f：“我在向你求婚。你要我跪下來，才相信我的話嗎？”

她氣喘吁吁地“啊”了一聲，接著直挺挺地坐在沙發(fā)上。

她盯著他看，嘴張著，拿不準是不是白蘭地在她的腦子里跟她開玩笑，毫無道理記起他的嘲笑話：“我親愛的，我是個不結(jié)婚的男人。”她喝醉了，要不，是他瘋了。不過，看來他好像沒有瘋。他顯得挺平靜，好像他在談?wù)撎鞖馑频?，他的聲音平穩(wěn)的、慢騰騰的話傳到她的耳中，絲毫沒有強調(diào)的聲氣。

“我第一次是在十二棵橡樹莊園看到你的，當時你扔了一個花瓶，賭咒發(fā)誓地證明你不是小姐，從那以后，我一直打算不管怎樣都要把你弄到手?？墒悄愫透ヌm克已經(jīng)攢了一點兒錢，我知道你再也不會迫不得已地來向我提出任何借款和擔保品那種有趣的建議了。所以我明白我不得不跟你結(jié)婚了?！?/p>

“瑞特?巴特勒，你這是在惡毒地開玩笑嗎？”

“我在吐露真心話，而你卻在懷疑！不，斯佳麗，這是真誠、體面的聲明。我承認這樣干不是最得體，這時候上這兒來，可是我對自己這種缺乏教養(yǎng)的行為有一個很好的借口。我明天早晨要出門，要去好久。我怕等到我回來后再說，你也許已經(jīng)嫁給另一個有一點兒錢的男人了。所以我想干嘛不嫁給我，花我的錢呢？說真的，斯佳麗，我不能那么過一輩子，老是等著在你的前后兩個丈夫中間逮住你啊。”

他是認真的。這毫無疑問了。她細細辨別這些話，抑制著感情，盯著他的眼睛看。想要找到一些暗示，她的嘴里干巴巴。他的眼睛里充滿笑意，可是除此以外，在眼睛深處還有別的表情，那種神情她以前從來沒有看到過，一種難以分析的微光。他自在地、大大咧咧地坐著，可是她感到他機警地注視著她，好像一只貓注視著一個耗子洞那樣。在他的平靜的外表底下，有一股在使勁掙扎要擺脫束縛的力量，使她退縮，稍微有一點害怕。

他確實在向她求婚。他在干叫人沒法相信的事情。從前，她計劃過，要是有一天他向她求婚的話，她要折磨他。從前，她想過，他要是說這些話的話，她要煞煞他的氣焰，而且從中得到惡意的樂趣。好了，他說這些話了，可是她甚至沒有想到那些計劃，因為跟過去一樣，她控制不了他。事實上，他完全掌握著局面，她像個第一回聽到別人求婚的小姑娘那樣心情慌張，只能臉漲得通紅，說話結(jié)結(jié)巴巴。

“我——我再也不結(jié)婚了?！?/p>

《亂世佳人》電影劇照

（以上引文均選自《亂世佳人》，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年8月）

《飄》主要中譯本：

《飄》

傅東華譯

浙江文藝出版社

《飄》

戴侃、李野光、莊繹傳譯

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

《亂世佳人》

陳良廷等譯

上海譯文出版社

《飄》

黃懷仁、朱攸若譯

上海文藝出版社

《飄》

李美華譯

譯林出版社

《飄》

賈文浩等譯

北京燕山出版社

《飄》

范純海、夏旻譯

長江文藝出版社

《飄》

黃建人譯

漓江出版社

在這些中譯本中比較有代表性的是傅東華和陳良廷這兩個譯本。傅東華的譯本是國內(nèi)最早的譯本。為照顧國人習(xí)慣，把書中的人名、地名全都中國化了，如女主Scarlett的名字譯為“郝思嘉”，Atlanta（亞特蘭大）譯為“餓狼陀”等，在地道的漢語表達中還穿插了許多中國俗語，而且由于注重故事的情節(jié)性內(nèi)容、強調(diào)傳達作品的“神韻”，傅譯也在一定程度上犧牲了原作中的景色、心理描寫，但這不足以影響傅譯的經(jīng)典地位。而上海譯文出版社陳良廷等人的譯本立足于從原文出發(fā)，歐化的句式、完整的心理和景物描寫，且因譯文精良，又與電影同名，流傳頗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