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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姜思達:一個“內(nèi)容生產(chǎn)者”
姜思達有很多粉絲,階層年齡分布很廣,包括身邊的一些工作人員。他只是偶爾光顧一下粉絲群,招呼兩句就走,他覺得這種極淡的聯(lián)系互動粉絲們不會介意。
本來他也就不太愿意稱他們?yōu)榉劢z,“我覺得應(yīng)該叫做關(guān)注者們,我又不是偶像,哪里來粉絲。”
但在關(guān)注者心里,姜思達地位特殊,不同于《奇葩說》任何一個辯手,甚至在資深關(guān)注者心里,不太了解姜思達的人才認為他只是個辯手,真正的關(guān)注者會聚集在他的公眾號“思達帕特”下,或者他的最新事業(yè),短視頻采訪節(jié)目《透明人》。
關(guān)注者們認為姜思達在《奇葩說》第四季完全有能力爭奪冠軍,而不是因為辯方不利和賽制原因就被淘汰。他們在微博上略帶強烈地表達了這個想法。
實際上他自己并不在乎這一季是否拿到冠軍。他認為自己選擇持反方是口說心聲,再來多少次也還是會這樣選,“都到了半決賽,我還不說自己想說的話,這不是太憋屈了嗎?”

對于被淘汰一事,姜思達在微博和其他場合都很冷靜地回應(yīng)了,“人就是要輸?shù)闷?。大方一點兒,浪漫一點兒,多大點事兒呢?!?/p>
辯論對姜思達只是“獲得認可的一種方法,沒到人生基石的程度”。他甚至更滿意自己第四季的表現(xiàn),“第三季到后來有一種打雞血的感覺,突然間一下給你推到那個位置上了,你仿佛在KTV一直都不說話,突然間唱了一首歌,說話人都不說話了,然后說你唱歌這么好聽,有一種爆炸式的快感。但這種狀態(tài)是難以延續(xù)的,因為所有人都在變好。第四季我認為我好的地方在于穩(wěn)定。我在網(wǎng)上也是看到有人算每個人每場拉票得票的數(shù)目,平均下來我每一場可能拉了47票還是50多票,穩(wěn)定到這個程度我覺得很好?!?/p>

第三季之前,姜思達在《奇葩說》中是有點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辯手,雖然頭戴紅花,看上去很有主張個性,但一開口就底氣不足,也經(jīng)不住對手奇襲,辯詞說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落敗場次有種安心接受自己命運的認栽樣。
當時他已經(jīng)是中國傳媒大學辯論隊隊長,對辯論這件事是有些把握的。這樣的窘境讓他挺崩潰,回去后用最基本的辦法看回放,看別人說話,看別人怎么贏。
堅持到第三季,“大美玲之夜”誕生,他對“時保聯(lián)是不是一種暴政”的辯詞至今也是《奇葩說》四季中不可多得的高光時刻。

在這之后,粉絲數(shù)量劇增,除了商業(yè)性的短暫直播,他的公眾號“思達帕特”也成為他不錄制《奇葩說》的生活中最重要的工作。
他在公眾號里寫一些短篇小說,個人情緒,還有“邀請你今天晚上去夜跑”的臨時發(fā)起神經(jīng)質(zhì)活動。閱讀量和粉絲都漲到可觀的數(shù)字后,當然也會為一篇廣告寫,帶著濃烈的文藝腔。
姜思達不愿意給自己歸類,他在公眾號文章“姜思達你想好是做個藝人還是網(wǎng)紅,還是其他什么”中,說明了自己不愿意占任何一個坑,能填坑就很好。
他叫自己“內(nèi)容創(chuàng)作者”,“我不需要歸類,歸類以為這你要對其他道路做出一個否定式判斷,為什么我要否定?”

見面當天,姜思達沒有想象中的疲憊或者帶妝,坐在米未一間會議室里,穿著素色T恤,沒染發(fā),也沒有多余飾品。
姜思達是聊天舒服有趣的人,沒有鋒芒也不做反駁,條理清晰。
會議室是米未特批給他的《透明人》七人小組的,這檔節(jié)目以短視頻采訪為主要方式,邀請他感興趣的人,不限于素人或公眾人物。不久前第二期采訪鹿晗經(jīng)紀人楊思維在網(wǎng)上引發(fā)過討論,那也是姜思達自己比較滿意的兩期之一。

做《透明人》起源于去年過年時他想開拓一下公眾號之外的工作,最初的選題創(chuàng)意來自他對喜歡TFBOYS這個團體的那些狂熱粉絲的不理解,對他們很好奇,就想用采訪的形式得到答案。當然,采訪的形式也不是無中生有。
“我高中時比較頑劣,想當記者,高中校長百日誓師大會,在班級里問,你們以后都想干嗎?然后我舉手,校長,我想當記者。班主任在旁邊就嘲笑,哼,就你還當記者呢?!彼φf,現(xiàn)在也算理想有了小達成。
因為《透明人》,最近他的生活有了很大改觀,比如這天實際上是周末,他還是自責起晚了。“和原來的狀態(tài)很不一樣,原來的狀態(tài)是沒有自己的一個特別認真去做的作品,除了公眾號之外?,F(xiàn)在有《透明人》之后,我基本每一天都把心思放在這事上。我今天起得比較晚,這段時間精神壓力也比較大,休息很少?!彼嫘Φ卦V苦做節(jié)目壓力大,但卻覺得因為這種強迫性的規(guī)律,有了安全感。
“因為不安全感,我對一切情緒都保持警惕,這事特高興,我會有一定的警惕?!绷晳T于收斂的性格和成長有關(guān)。
父母離異,他跟著媽媽長大,但短暫的父親陪伴的生活仍給了他印象深刻的影響。
“原來我爸跟我說一句話,他說有一段話你跟我背一下,‘噢,感謝上帝,又給了我這樣的一次機會,所有失去的和擁有的都是上天對我的饋贈,應(yīng)該感謝這一切,真好,又是開心的一天’,就這么一段奇奇怪怪的話,讓我跟著背,我就跟著背。他的意思是說哪怕這個事不好,你也一定可以有所得?!?/p>
這種警惕讓姜思達不能純粹享受生活,甚至吃了一盤好吃的菜,也不敢想下次還要來。“生活里享受感真的比較匱乏,沒有特別隨便的享受?!?/p>
但收斂不完全能控制住他。他的內(nèi)心有沖動熱血的成分在作祟,會讓他有時失控,比如去年他一時沖動下就在北京郊區(qū)租了個三層的別墅。“因為我之前租的房子朝北,很可怕,沒有陽光照射我,我覺得我太需要陽光了,特崩潰。一沖動就租下了?!?/p>


租這棟別墅讓他和媽媽大吵一架,媽媽不理解他一個人為什么要浪費這個錢,但當時他就是沉迷在需要陽光的魔怔里,必須住那么大放空身心。
住了不到一年,前不久他自己去默默退租了。他心有戚戚,做不到純粹享受一件事?!跋胂敫杏X自己一個人住確實太大了,搞衛(wèi)生也麻煩,而且離工作地點太遠了。我還是覺得不能說生活變好了,這個人就沒邊了?!?/p>
包括對于辯論給他帶來的東西,他也保持警惕和理性?!八鼘ξ易约旱母淖?,從內(nèi)而外的這種東西,我不覺得有什么。我不會說,好像我一接觸辯論,就怎么樣怎么樣。你的這一秒緊接著你的上一秒,你其實看不出來自己發(fā)生的變化?!?/p>

“昨晚上我還在思考這個問題,可能和我辯論時得心應(yīng)手的狀態(tài)還是不一樣,為什么同樣是語言工作,我在辯論上似乎ok,但在這方面,我發(fā)現(xiàn)目的完全不同,我還是很多事情要做?!?/p>
辯手和采訪者如同沖動叛逆姜思達和理性平和姜思達的外化身份,兩者交替出現(xiàn),在體內(nèi)斗爭。最終,中和成為他最滿意最舒適的角色——寫作者。
如果只能選一種工作,姜思達說他需要寫作?!叭丝傂枰幸环N獲得感,我更多的獲得感可能來源于把想象變成文字?!?/p>
“它(寫作)任務(wù)感很低,人都不喜歡壓力,辯論你是有輸贏壓力的,但沒有人指著你的鼻子說今天你就給我反映一個中國婚戀現(xiàn)實,沒有人逼著你去寫這個東西,你愿意寫就寫,不愿意寫就不寫。它不是我應(yīng)有的責任,是一種釋放?!?/p>
采訪快結(jié)束時,覺得當天的思達打扮得太過干凈,忍不住跟他說,“以后你還上《奇葩說》時也可以這么干干凈凈的?!?/p>
他站起來,捂嘴憋笑。伸頭一看,上面是白凈T恤和中褲的普通思達,腳上卻套了雙白色反光,吸引眼球的高跟皮靴。
【對話】
用短視頻擴展表達空間
澎湃新聞:你什么時候開始想構(gòu)思短視頻采訪的?
姜思達:過年的時候,我在做一個什么,想過很多,就覺得公眾號的表達面臨著一個上限,除了公眾號之外有什么別的可以做的。就在想采訪這事挺好玩,其實當時是采訪對象先出來然后才定的這個事。當時我就在想,大家都知道,TFBOYS,而且TFBOYS的粉絲很多,但是沒有人和TFBOYS粉絲好好聊聊。然后就覺得要是能采訪幾個TFBOYS粉絲,這個事會蠻有趣的。
后來會發(fā)現(xiàn),很多類似的情況,這個人不見得是明星,但話題優(yōu)先,他個人身上是這個話題最佳的體現(xiàn),這個話題是我們care的,我覺得采訪這個形式可能比你在網(wǎng)上搜索、整合二手素材加入自己的思考來得更為直接、更為一手。
澎湃新聞:你自己作為藝人之后,依然不太理解流量小生這個事情是嗎?
姜思達:我覺得思維講得很有道理,就是采訪和自己坐在那寫文章意淫不太一樣的地方,寫文章意淫就會說,流量鮮肉有哪些,大家都已經(jīng)說爛的那些,負面的色彩。其實你沒有發(fā)揮更多的想象,你只不過也是在重復(fù)人云亦云的東西。

澎湃新聞:所以在采訪之后她有說服你嗎?
姜思達:當時是有的,后來我自己琢磨一下,我覺得可能自己仍然會有一些自己的判斷,不過這不是采訪最關(guān)鍵的內(nèi)容,采訪和辯論不一樣,辯論要么你說服我,要么我說服你,要么你贏了我,要追求這個結(jié)果,采訪不需要追求這個結(jié)果。我自己的態(tài)度不是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這是和辯論一個很大的區(qū)別。
澎湃新聞:轉(zhuǎn)換狀態(tài)困難嗎?
姜思達:很困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采訪有沒有做到得心應(yīng)手,我現(xiàn)在很難說,可能還需要不斷的靠實踐來強化自己這方面的努力。為什么同樣是語言的工作,我覺得我在辯論上ok,但是這里面好像你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會發(fā)現(xiàn)它們的核心目的是完全不一樣的。
享受采訪的過程
澎湃新聞:現(xiàn)在你是把采訪當成一種挑戰(zhàn)還是你去享受它?
姜思達:后者。我對這些事有一個根本的興趣,我高中的時間就想當記者,高中校長百日誓師大會,在班級里問,你們以后都想干嗎?然后我舉手,校長,我想當記者。班主任在旁邊嘲笑,哼,就你還當記者呢。因為我在學校高中的時候比較頑劣,但我就喜歡這個,我可能是原來受《南方周末》影響比較大,就想做這個事。
澎湃新聞:你之前在某個采訪里說痛苦就別寫了,你自己就沒有痛苦過嗎?
姜思達:階段性的,那一天會巨痛苦,客戶把錢打到你的賬上,讓你按照這個要求寫出一篇文章,這個要求可能叫做“我就是要有自由奔放的生命”,然后在那想,我現(xiàn)在可一點不自由,我怎么寫自由奔放的生命。好好辦事,你要給人家寫一篇商業(yè)性的文章,你就要好好給人家寫,因為就會有種壓力在。
澎湃新聞:那如果沒有廣告呢?
姜思達:沒有廣告,唯一的焦慮可能就是我這幾天都沒有什么寫作欲,但是我該更新了……
辯論沒法成為工作
澎湃新聞:你辯論的階段有沒有痛苦的時候?
姜思達:辯論多開心啊,錄《奇葩說》多開心啊,為什么會痛苦呢。
澎湃新聞:你把辯論當成工作或者人生要事嗎?
姜思達:辯論真的沒辦法成為工作,對我來說。它是一種被認可的能力,沒有上升到這是我人生基石的層面。我今年23歲,我今天告訴大家說我人生的基石是什么,你不覺得很詭異嗎?這個應(yīng)該是沒有這個可能性。你要非得說比如你辯論和別的比一比,我覺得寫作在我心中更加喜歡,你愿意寫一定是你生活當中對這個方面有表達欲,它不是我應(yīng)有的責任,它是一種釋放,這是兩碼事。
澎湃新聞:說說這一季《奇葩說》里遺憾或者驚喜的細節(jié)。
姜思達:要說遺憾是很明顯的,止步半決賽肯定是遺憾。
這一季最大的驚喜來源于傅首爾和臧鴻飛,我的驚喜不來源于我自己,我覺得傅首爾和臧鴻飛真的很精彩。最后很多人有一些誤解,比如半決賽的分配,我心中特別高興,我和首爾和飛飛一隊,我很喜歡他們,一個新奇葩進入到這里面被大家認可,他要做的工作其實要比老奇葩多很多。

澎湃新聞:如果采訪、辯論、寫作這三個檔期撞上了,你會選擇哪一個?
姜思達:會是采訪或?qū)懽鳎瑧?yīng)該是寫作,因為采訪到最后的呈現(xiàn)往往也是寫作,就是文字工夫。喜歡,覺得這個事可以不斷做,沒有盡頭。它比較自由。
辯論有辯題、有規(guī)則、有情境,很多東西沒有辦法選擇,目標非常純粹,所以更多的是你的方法論上的,你在初級階段是一個方法論上的東西,你在高級階段,像黃執(zhí)中那種,那是世界觀的。但是無論什么,你想獲得那些不一定非得從辯論里獲得,我能獲得的東西,我已經(jīng)盡量從文字里獲得了。
澎湃新聞:那你參加下一季的前提包含“我要拿冠軍”嗎?
姜思達:沒有,沒想過,我第四季也沒想過。
澎湃新聞:辯論對你生活有什么改變?
姜思達:對我生活的改變就是很多人說,來吧,跟我辯一個。很多人說,你知道嗎,這個人辯論特別厲害。笑。
你很難察覺到自己的變化,就像你盯著自己的指甲,你是看不出來它在長的,這是一樣的。所以變化只有很多外面的信息能夠給你出來這個反映,我一去哪吃飯,人家介紹我,《奇葩說》誰誰誰,特別能說。一下就給人印象刻板了,仿佛我不是這個局里最能說的人,我這個名字就是假的。跟生孩子也差不多,比如某女性會生孩子,你不能說現(xiàn)在生一個孩子,不是這么回事。
澎湃新聞:你現(xiàn)在對自己的定位是什么?因為你現(xiàn)在寫作,參加辯論,也做采訪,但是之前你還做過直播,你對自己的定位包括藝人這個選項嗎?
姜思達:年輕的內(nèi)容生產(chǎn)者,這是我對自己的定位。我為什么要把自己歸類到要么是藝人、要么是作者,如果你發(fā)現(xiàn)今天有個藝人的坑,姜思達特別合適,他能過去,那我獲得藝人這部分的曝光和我相應(yīng)的生活保障。我沒有辦法說我認為我沒有藝人價值,我認為我沒有寫作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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