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都有人喊“國漫崛起”，今年也不例外。

但看完《新神榜 · 楊戩》，這口號估計要打個問號。

上映一周，票房剛過2億，豆瓣7.0。成績不算錯，但離預期還差了很多。

一句話：不是爛片，但可惜了。

#01

“美術騎著編劇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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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優(yōu)點——視覺。

《楊戩》的視覺有多炸裂？說是目前國漫最高水平，不過分。

相比真人電影，動畫的優(yōu)勢在于想象空間。古代神界是什么樣子？小時候那么多神話、傳說、仙俠劇，都沒告訴我們。

但楊戩做到了。

影片中，整個神界由許多不同的仙島組成。其中最著名的，是蓬萊、方壺、瀛洲三島。

蓬萊仙島，神界的商業(yè)中心，樓閣高筑，仙霧縹緲，是電影中最壯觀、最震撼的地方。

方壺和瀛洲，一個是娛樂中心、不夜城，一個是異域風情的旅游城市。

仙樂坊，是瀛洲的旅游招牌，一支飛天舞，一曲《洛神賦》，更是打卡景點。

影片不僅呈現(xiàn)了神仙的住所，還呈現(xiàn)了神仙的生活。

神仙有工作，有娛樂，賣東西、賭博、聽戲跳舞樣樣不缺，出行也有交通工具——飛船。主角楊戩，落魄后就靠當賞金獵人賺錢養(yǎng)家。

如此新奇絕美、有血有肉的神仙世界，單看畫面，《楊戩》已經(jīng)贏了。

更別說震撼全程的元神大戰(zhàn)、水墨風太極圖，時刻都在刷新觀眾對國產(chǎn)動畫的認知。

但，《楊戩》的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故事。

《楊戩》的故事背景，設定在商周封神大戰(zhàn)1500年后的晉朝。

因為12年前的一場天災，楊戩失去了天眼的能力，淪為一個賞金獵手。在一次尋人委托中，他結識了外甥沉香，并發(fā)現(xiàn)12年前那場天災的真相，最終選擇反抗仙界，幫助沉香劈山救母。

聽到這里，你可能已經(jīng)疑惑了：

誰要劈山？

主角是楊戩還是沉香？

這是楊戩的故事還是寶蓮燈的故事？

影片具體的人物和情節(jié)，你就更看不懂了。

比如魔家四將，明明跟楊戩沒什么仇怨，卻追著他不放；說是奉天庭旨意，結果卻給金霞洞當了炮灰。全程除了打架，你不知道他們要干啥。

比如巫山神女，毫無緣由地殺了申公豹，居然說只是為了幫他解脫？

主角楊戩更讓人迷惑。

其實楊戩和姜子牙的人物設定差不多，都是體制下失意的個體。

但姜子牙內心是有矛盾的，也就是著名的“電車難題”：救一人還是救蒼生？

但楊戩的內心矛盾，我們看不到。

救一人，可劈了山也救不了人，為啥還要劈？救蒼生，為啥要幫沉香劈山？

沒有矛盾，楊戩從吊兒郎當?shù)奖l(fā)的轉變，就沒有邏輯，只剩下尷尬。

有網(wǎng)友調侃：“合著楊戩這個二舅就是為了治愈沉香內耗的?！?/p>

也有人為《楊戩》鳴不平：

似乎有一定道理。

就像很多人不知道，沉香劈山舅母的故事，是根據(jù)楊戩劈山救母的故事改編的。

擔山趕日、力降玄鳥、斧劈桃山，楊戩才是這些故事的人物原型，影片其實是將兩人的故事結合到了一起。

不了解這個前提，難免看得一頭霧水。

至于歷史背景，晉代之后是南北朝時期，中國歷史上著名的亂世。

知道這點，似乎更能理解影片中“玄鳥出，世間亂”對朝代更替的隱喻。

可觀眾花錢買票看電影，要對影片做背景調查不成？

說到底，這掩蓋不了編劇爛的事實。

正如另一位網(wǎng)友所說：“不能指望觀眾觀影前，先看一本《楊戩觀影入門指南》吧?！?/p>

#02

《楊戩》為啥講不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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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戩》故事爛”，和它的制作公司追光動畫有關。

這不是追光第一次被吐槽了。

但理由每次都一樣：“特效炸，故事渣”。

不管是和《楊戩》同系列的《新神榜·哪咤》、還是《白蛇緣起》、《青蛇劫起》。

提追光，不得不提彩條屋。

這幾年比較火的國產(chǎn)動畫電影，基本都出自這兩家動畫公司。

2015年，動畫電影《大圣歸來》的成功，成了中國動畫行業(yè)的標志性事件。它讓國產(chǎn)動畫看到了一條成功的道路——神話IP。

像西游記、封神榜這樣的神話故事，觀眾理解門檻低，接受度高。稍微改編一下，加點兒導演的個人喜好，又是新的故事。

能創(chuàng)新，還能賺錢，許多人都覺得這是機會。

有兩個人下手最快，也最下本。一個是光線傳媒的總裁王長田，創(chuàng)辦了彩條屋。另一個，就是追光動畫創(chuàng)始人王微。

但兩人走的路線不一樣。

王長田的方法，是投資，收攬人才。讓別人做，他從里面挑。

從2015年彩條屋成立，光線投資了20多家動畫公司，攬收了一大批動畫人才，《大圣歸來》的導演田曉鵬，《哪咤魔童降世》的導演餃子，都是其中之一。

由于光線對每家動畫公司的投資比例都低于五成，這給了那些動畫公司極大的創(chuàng)作自由。

而王微選擇自己做，自己控制每一幀畫面，每一道電影制作工序。

前期，他靠著3部合家歡動畫《小門神》、《阿唐奇遇》和《貓與桃花源》，建立了一套成本可控、生產(chǎn)穩(wěn)定的動畫制作流程，為他后面轉型神話IP打下了基礎。

兩人不同的選擇，讓各自的優(yōu)缺點，牢牢刻在了公司基因里。

彩條屋擁有一批優(yōu)秀的動畫創(chuàng)作人才，內容創(chuàng)作能力很強。但由于對動畫公司不控股，沒法干涉制作，生產(chǎn)也不穩(wěn)定。

拿《哪吒之魔童降世》來說，全片1400個鏡頭，外包給了100多家公司，制作流程非常麻煩。

再比如，《哪咤魔童降世》和《姜子牙》本來同屬一個封神宇宙，但由于分屬兩家動畫公司制作，申公豹的人物設定出現(xiàn)了巨大偏差，一會兒反派，一會兒就成了姜子牙的迷弟，被觀眾狂罵。

而追光呢？

每部影片都能保持可控的成本，擁有持續(xù)量產(chǎn)的能力，也是當下中國擁有最強工業(yè)生產(chǎn)能力的動畫公司。

但缺點就是內容創(chuàng)作能力。這么說吧，三部合家歡動畫的導演都是王微一個人，創(chuàng)作天花板明顯。

這就是追光一貫“視覺強，故事弱”的原因。

此外，選擇了神話IP的捷徑，自然要承擔它的風險——雷同。

有數(shù)據(jù)顯示，2015年到2020年備案的國產(chǎn)動畫電影中，關于神話IP的就有119部，包括24個孫悟空和11個哪吒。

很多人看完《楊戩》，覺得故事跟《姜子牙》很像:

都是落魄的失意人，都失去了法力，都被欺騙，最終師傅都是反派大BOSS……

一次可以，兩次三次，觀眾就煩了。

#03

別急著說“國漫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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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戩》可以更好嗎？

答案是肯定的。

把大眾熟悉的IP玩出新花樣，這樣的成功案例很多。

皮克斯的《尋夢環(huán)游記》，文化背景是墨西哥的亡靈節(jié)，但內核講述的，是親情以及生命邊界的探討；

吉卜力的《輝夜姬物語》，依據(jù)的是日本民間神話，但讓我們共鳴的，是被命運捆綁的女生，沒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

都是宏大的文化背景文但內核是與我們相關的情感主題。

在國內，也有榜樣。

《哪吒魔童降世》，依然是封神榜的故事背景，但討論的是親子關系的現(xiàn)代性話題；

《雄獅少年》，借助的是國家非遺文化舞獅，但講述的卻是小人物在夢想和責任之間的掙扎。

《楊戩》呢？全片都是“蒼生”、“世間”這些宏大的詞語，離普通人的生活太遠了。所以，《楊戩》被噴，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如果這樣就說“國產(chǎn)動畫不行了”，還為時尚早。

很多人都會拿上世紀60年代國產(chǎn)動畫的輝煌來對比。

的確，我們早在1941年的《鐵扇公主》，就創(chuàng)造了亞洲地區(qū)第一部長動畫片的紀錄。

當時，還是少年的“日本動漫之父”手冢治蟲被深深震撼。

40年后他來到上海，見到偶像萬籟鳴，激動地說：“我是看了你的片子以后，才搞動畫的?！?/p>

上世紀60年代，又一部《大鬧天宮》橫空出世，在4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上映，18個國際電影節(jié)展映，真正意義上讓中國動畫達到了巔峰。

當年的美聯(lián)社這樣寫道：“比迪士尼的作品更精彩，美國絕不可能拍出這樣的動畫片?！?/p>

正是中國動畫曾經(jīng)的輝煌，讓現(xiàn)在很多人不理解：

以前條件那么苦，中國動畫卻可以做的那么好，今天條件比當年好得多，為什么反而做不出來了？

這其中，當然有如今的急功近利，有工匠精神、藝術追求的不足，但究其根本，就像一位動畫業(yè)內人士所說：

“《大鬧天宮》的產(chǎn)生是在特定的歷史時期，在特定的條件下產(chǎn)生的。全國最好的劇作家、最好的藝術家、最好的音樂制作團隊，最有敬業(yè)精神的導演，花了幾年的時間做了這么一部動畫片。

這是個單目標體系工程?？梢哉f，這在歷史上是個奇跡。

《大鬧天宮》可以說是藝術價值很高的藝術片，但不是商業(yè)片，更不是商品。商品就要講一個成本問題，而它的成本無疑是無法收回的?！?/p>

一語中的。

很多人都喜歡《大鬧天宮》，但我們無法以這樣的標準，去要求如今的國產(chǎn)動畫，這不現(xiàn)實。

事實上，國漫這些年，一直在進步，也有許多優(yōu)秀的動畫作品。

2007年的《秦時明月》，以秦滅六國到項羽滅秦為背景，時間跨度30年，構建了一個英雄輩出的武俠世界，并引起了第一次大范圍“國漫崛起”的呼聲。

2015年到2017年，《大圣歸來》《大魚海棠》《大護法》三部曲，讓國產(chǎn)動畫電影，扛起了中國動畫的未來。

2020年前后，是追光和彩條屋的時代?！赌倪改凳馈贰ⅰ督友馈?、《白蛇》系列、《新神榜》宇宙，真正意義上，將中國動畫電影從“幼兒時代”帶入了“少年時代”。

這些還只是最出名的一小撮。

還有許多不那么大眾，但優(yōu)秀的動畫作品，還有許許多多默默堅持的動畫人。

2014年的《畫江湖》

2016年的《一人之下》

2020年的《大理寺日志》《霧山五行》……

當有朝一日，中國動畫能夠再次擁有世界級的影響力時，這些人的名字和作品，都將鋪滿在國產(chǎn)動畫發(fā)展道路上，成為人們繞不開的回憶。

我們有理由相信，這一天定會到來。

* 部分參考資料：

[1] 追光動畫和彩條屋，誰才是中國動畫第一廠牌？時間線電影編輯部；

[2] 他吹得再神，也還是捧不起來，獨立魚電影；

[3] 彩條屋“封神路”難走，觀娛象限；

[4] 原來“劇情不好”，也不過是太極圖里的謊言，豆瓣影評；

原標題：《2022國產(chǎn)動畫天花板，就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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