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報設計 郁斐

人臉識別等技術的廣泛應用，已從公共安全擴展到商業(yè)領域，滲透至日常生活的多種場景，既方便了公眾生活，又提高了效率，還發(fā)展為一個規(guī)模龐大的新產業(yè)。但也不得不承認，人臉識別的應用意味著人們需讓渡部分個人隱私權利，應充分關注生物信息被濫用、泄露的風險。

近期，據報道，上海市普陀區(qū)人民檢察院公益檢察部門在2022年末走訪中發(fā)現區(qū)內多家超市出于防盜等目的在出入口安裝采集消費者人臉信息的攝像頭等設備。這些設備單日采集量人臉圖像超過3000條，累計采集人臉圖片超20萬張，其中包括為數不少的兒童和未成年人，而消費者對此皆渾然不知。

僅就“人臉識別”為例，兒童和未成年人的心理發(fā)展尚未成熟，對信息、數據的理解和認知還很有限，缺乏對自己個人信息的保護意識和能力，因此更容易成為信息過度采集的對象、從而增大被侵犯個人隱私的風險。

以常見的興趣班為例，據報道，有家長發(fā)現孩子的舞蹈班，悄然更換了一款刷臉考勤平臺。它可以自動在課前向家長發(fā)送提醒，記錄課時使用及余量，甚至還能收到孩子上課期間的圖片和視頻。如此來看，便捷不少。但興趣班管理方只是通知家長使用這個平臺，對刷臉只字未提。而被記錄了視頻和生物信息的小孩對于這到底意味著什么，難有充分的理解。

兒童和未成年人人臉識別數據遭到濫用和泄露后，其后果往往比成年人數據泄露更為嚴重。首先是風險持續(xù)時間會更長。由于未成年人缺乏數據保護的意識和能力，且又處于成長過程中，其人臉識別數據有可能被不法分子更長時間地利用。

其次，惡意使用的潛在危害更大。人臉識別數據有可能被用于惡意廣告或者網絡欺凌等，而未成年人大多對這些活動更加敏感，同時又沒有足夠能力來應對和解決問題，因此更容易受到傷害。如果沒有強有力且積極維權的監(jiān)護人，未成年人在隱私受侵犯后的法律救濟也較難落實到位。

另外，也存在不法人員利用兒童和未成年人的相關信息開展詐騙的風險。

一個可參考的數據是，福建省漳州市反詐騙中心曾披露，僅2020年5月份，就接到了14起“虛構綁架型詐騙”。在這類詐騙案件中，騙子往往利用從不法渠道獲取的未成年個人信息，向其父母打電話，虛構孩子被綁架的事實，以此要挾父母支付巨額贖金。

因此，當前有必要采取更加嚴格的立法和治理措施，保護未成年人的隱私和數據安全，盡可能消除風險。

《民法典》《個人信息保護法》《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等法律法規(guī)中均明確規(guī)定了以采集人臉信息為基礎的人臉驗證、辨識、分析都屬于對公民個人生物信息的處理。同時，發(fā)生在經營場所和公共場所的人臉信息處理均應建立在“告知+同意”規(guī)則的基礎上，包括成年人和未成年人。

針對兒童和未成年人個人信息保護，2019年8月，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審議并通過了《兒童個人信息網絡保護規(guī)定》（以下簡稱“規(guī)定”），這是我國首部針對兒童網絡領域個人信息保護的專門性立法?！兑?guī)定》在確立兒童個人信息利用“最小化原則”的基礎上，進一步明確了監(jiān)護人在處理兒童個人信息時的知情（或選擇）同意權、異議更正權和無條件刪除權等權力。

為何類似前述超市過度搜集人臉識別信息，并且對未成年人不加以專門甄別和規(guī)避的現象卻還是屢見不鮮呢？這背后的一個現象是：當前在觀念層面，社會未能完全形成對未成年人網絡隱私進行特殊保護的意識。

進而，人臉識別應用的合法和安全性問題也就無法僅靠告知和獲得當事人“同意”來得到解決。畢竟，此種“同意”很可能是建立在對采集人臉等未成年人敏感生物信息的潛在危害認知不充分的前提上做出的。

盡管，相關立法規(guī)定 “個人信息處理者收集不滿十四周歲未成年人個人信息的，應當取得未成年人的父母或者其他監(jiān)護人同意”，但與之相適配的落地細則尚未到位，特別是對監(jiān)護人如何進行“監(jiān)護同意”缺少細化規(guī)定。這應是接下來努力的方向。

從國際經驗看，作為較早開展兒童網絡隱私規(guī)制實踐的國家之一，美國在其《兒童在線隱私保護法》（Children's Online Privacy Protection Act，COPPA）中對“監(jiān)護同意”制度設置了6種具有可操作性、可落地的監(jiān)護同意方式，或可供我們探索相關司法實踐時參考。具體包括：

1、監(jiān)護人簽署同意書，通過傳真、郵遞、電子掃描等方式返回給網絡運營者；

2、使用信用卡、借記卡或其他網絡支付手段時網絡運營者向監(jiān)護人發(fā)送通知；

3、獲得監(jiān)護人的電話同意；

4、監(jiān)護人與專業(yè)的工作人員視頻通話；

5、通過政府頒發(fā)的身份證明形式驗證父母身份；

6、網絡運營者使用電子郵件和其他步驟驗證提供同意的人是父母。

與此同時，美國在未成年人人臉等生物信息的收集、存儲、加工處理和使用環(huán)節(jié)都適配了相當嚴厲的處罰措施，以節(jié)制科技公司對海量數據的掌控和肆意侵權，并配合立法形成可落地、可操作的數據治理框架。

在數字時代，兒童個人信息的保護面臨特殊挑戰(zhàn)。

一方面，兒童與成年人一樣享有數字時代帶來的便利；另一方面，還需要基于兒童的身心發(fā)展階段開展有效的數據治理、風險防范。人臉識別等人工智能技術本身并無善惡之別，但技術的使用必須在法律框架內進行。在此過程中，應積極制定標準、落地監(jiān)管，通過持續(xù)的規(guī)范引導和制度完善來維護好安全、便利和隱私三者間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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