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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瓦喬:我們看過了太多必死的肉身和不死的靈魂
要看卡拉瓦喬的《捧果籃的男孩》不必飛往意大利,只需要走進上海黃浦江邊的浦東美術館。
在整個《卡拉瓦喬與巴洛克奇跡》展覽最后一個廳的最后一幅作品,就是這幅畫于1595年的肖像油畫。

眼前的這幅畫呈現(xiàn)著人物與靜物的雙重屬性。特別有趣的是,男孩和果籃,都占了畫面中相同的比例。
在1595年面市之后,這幅畫一度買不出去,當時金主們有太多的選項了,而這幅畫中又有那么多的不完美:看那個紅色蘋果還帶疤;右邊的葡萄葉兒都枯萎了;還有,桃葉的斑點也太多了吧……
可是,這是卡拉瓦喬最喜歡的主題,他癡迷的一再描摹青春的臉龐、俊美的少年,但是他要說卻是“時間”與“死亡”。就像卡拉瓦喬的一生,他狂熱的揮霍著溢出生命的才華,用自己的畫筆寫下主題:“生命,總是稍縱即逝?!?/p>
如果卡拉瓦喬讀過納博科夫在1955年寫的《洛麗塔》,他一定會喃喃自語,“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我的罪惡,我的靈魂?!?/p>
如果他能越過千里萬里,走到東方的臨川,他會讀到湯顯祖在三年后,寫于1598年的《牡丹亭》。
柳夢梅的每一句《游園驚夢》:“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在此時此刻,他必然能意會。
但恰恰他都沒有。
因此,他只能畫出來。畫中人也許是他朋友,也許是街頭模特,也許只是他自己心中的一個影子。
“一切終將黯淡,惟有被愛的目光鍍過金的日子在歲月的深谷里永遠閃著光芒 ?!?/p>
時間從全世界流過時, 曲折的繞過了男孩,他得以永恒。他得以漂過時間的海洋,來到我們眼前。
之前我在看這張作品的照片感覺很輕浮,看到實物畫作時,這種感覺就消失了。

卡拉瓦喬炫技般的寫實,他仔細描摹水果、身體,又虛化了背景的光影。
仔細看,果籃里石榴、無花果熟到迸裂,還有蘋果、桃子都已紅彤彤,再放一會就會變軟,而葡萄的葉子毫不留情的枯萎著,暗示著塵世萬物的稍縱即逝。背景的黑暗潛伏著,不聲不響。

如同卡拉瓦喬所有的杰作一樣,他總會把時光融入自己的觀念之中,在這幅作品中,他的時間也停留在果實成熟得正好,少年鮮妍年少。
“既不回避身體的存在,也不回避某種遐想。”
他把這個瞬間,畫成了永恒。而這一幅,則是其中一系列男孩畫作的杰出作品,也是他畫的第一幅,在1593年動筆后,他在95、96年又連續(xù)畫了4幅。
愛意從男孩雙眼中掩飾不住的流出。男孩表現(xiàn)出被愛著的篤定。
這使他看起來甚至有一點嬌憨,叫人不好意思細看。
正因為有百年劉海粟美育的基礎,在看到年輕或衰老的肉體時,并不會覺得怎么異樣,反而這種含情脈脈,我不能與其直視。
這是一份直給到你眼前的愛意。直接、熱忱、赤裸而毫不含蓄。他的眼神戲劇性感染著每一個觀者。
當我們把視線從男孩的臉龐上移開,才會意外的發(fā)現(xiàn),占了全部畫面將近三分之一面積的,是男孩背后的陰影,它太像羽翼。
我可以說它是天使的雙翼嗎?還是死神降臨前在人世間的投影?正是因為水果成熟得嬌艷欲滴,男孩的面頰玫瑰般染色,這些美好而鮮明的前景,襯托著灰黑的背景——那么模糊、黑暗、無聲的寂寥。

原來,主題不是美色芳華,是抵不過的歲月和萬物的自然衰落啊。
我們看過了太多必死的肉身和不死的靈魂。可不能否認的是:耽于感官的人性,永遠是人的一部分。
即使這副畫與宗教畫大相徑庭。
好的作品,憑借其中蘊含的人性與神性達到不朽。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這戲文曲曲折折的傳到林黛玉耳里,在懵懂中剛剛開悟的小孩兒被這“水流花謝兩無情”驚動到失魂落魄。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繪畫,是卡拉瓦喬動蕩一生的錨點。
而我們觀者,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串?,也不再是畫。
“我即月光,散入黑夜
我即塵埃,飄渺彷徨
我即飛鳥,翱翔風暴
我即舞者,醉舞狂歌”

《圣馬太蒙召》
拍攝于浦東美術館
展覽現(xiàn)場

卡拉瓦喬畫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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