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欄小語：涂鴉小分隊的人有一句口號：畫什么才重要！怎么畫和畫成什么，沒那么重要！

圖1 阿倫特逝世50周年紀念：她捍衛(wèi)人性的尊嚴 手機手繪 + 拼貼 李公明作 2025年12月4日

今年12月4日是漢娜·阿倫特（Hannah Arendt，1906—1975）逝世五十周年紀念日，“澎湃新聞·上海書評”在這一天發(fā)表了此前采訪德國慕尼黑大學（LMU）哲學專業(yè)特聘教授、《漢娜·阿倫特傳》的作者托馬斯·邁耶（Thomas Meyer）的訪談文章。編者按指出：漢娜·阿倫特是投身于行動的思想家，也是當今被引用最多的政治理論家之一。她關(guān)于極權(quán)主義、惡的平庸、人的境況、沉思生活的思考，在二十世紀影響深遠，如今更愈發(fā)成為我們理解當下動蕩世界的思想源泉。

阿倫特對納粹德國軍官的審判，提出了“平庸的惡”（the banality of evil）的說法?！捌接埂笔侵缸鲪赫弑旧聿⒎钦嬲膼耗В瞧接沟?、只會盲目服從的公務員，其“惡”是指面對顯而易見的惡行不但不加限制，而且參與到惡行之中，沒有道德上的自我譴責，在日后的審判中還以只是執(zhí)行命令、職責等借口為自己開脫。阿倫特一直要追問“獨裁統(tǒng)治下的個人責任”，她強調(diào)人只要活著，就總是和自己的良知、自己的靈魂生活在一起，是無法自我欺騙的。

毫無疑問，“政治”是阿倫特全部著作中最核心的主題。關(guān)于“什么是政治”、“政治的意義為何？”，阿倫特的回答是：“政治的意義是自由?！?nbsp;她的政治學研究始終離不開極權(quán)主義問題，其重要著作《極權(quán)主義的起源》深刻地揭露了極權(quán)主義的邪惡如何具有反人類的性質(zhì)。關(guān)于“邪惡”，阿倫特更強調(diào)的并不是邪惡本身，而是知識分子如何看待自己與邪惡的關(guān)系——是順從、默認還是疏離、反抗？ 

與政治和自由相聯(lián)系的是重視“講故事”（story-telling），這也是阿倫特的重要思想特質(zhì)。面對史無前例的殘暴、新穎、獨特和復雜的納粹極權(quán)主義，她不相信單憑概念、定義和推理就能把它揭示出來和表述清楚。她愿相信記者、詩人和歷史學家——歷史學的古老語義正是“講故事”，阿倫特是在面向生命體驗、政治與真理、歷史與創(chuàng)傷的層面上肯定“講故事”的文學家與詩人。在她的思考與講故事中，阿倫特始終捍衛(wèi)著人性的尊嚴。

圖2 瘋狂動物城2的烏托邦與歷史隱喻 紙本彩墨 65cmX45cm 李公明作 2025年12月4日

迪士尼時隔九年推出的動畫電影《瘋狂動物城2》掀起了觀影狂潮，成為票房爆款。重回熟悉的動物城，再次瘋狂的節(jié)奏，感受到更爆更燃的動物世界，更五光十色的自然天地，更先進的科技帶來更沉浸的體驗。

Zootopia，動物（Zoo）加烏托邦（Utopia）。沒有問題，這只是一個動物烏托邦，是造夢者的樂園。但是作為人類的我們，的確需要守護這樣的夢境：還有純真，還有理想，還有戰(zhàn)勝邪惡的勇氣與力量。正因為在現(xiàn)實中這些都變得稀缺，我們更加需要。狐貍尼克和兔子朱迪之所以讓我們喜歡，不正是因為它們?nèi)匀粓允刂@種烏托邦的精神嗎？ 更何況，在正義之戰(zhàn)的高潮中同時噴涌出愛情表白的高潮，這樣的烏托邦太感人了，簡直淚目！

但是動物城本身并不是眾生平等共樂的烏托邦。它只是哺乳動物的世界，蛇背著邪惡與危險的標簽被嚴禁入城，爬行動物被邊緣化、妖魔化。更可怕的是，在歧視的背后隱藏著更暗黑的陰謀與罪惡。蛇蓋瑞的出現(xiàn)讓狐兔走上破案征途，最后揭穿了一個世紀大騙局：動物城的最早設(shè)計者、氣候墻的發(fā)明者是蛇蓋瑞的先人，卻被猞猁族篡奪了專利、成更被誣陷為兇手、最后被驅(qū)趕出去。這是一個比烏托邦更重要的主題，一個美洲歷史的隱喻：這片土地的原住民就是這樣被驅(qū)逐、被邊緣化。

其實，在今天重出江湖的《瘋狂動物城2》絕不僅僅是一個歷史隱喻，同時更是指向美國現(xiàn)實的巨大隱喻。在白人種族主義甚囂塵上、移民歧視瘋狂無忌的時候，蛇蓋瑞們的命運就是一面巨大的鏡子。

即便是烏托邦，迪士尼的動物世界很少忘卻歷史或逃避現(xiàn)實。

2025年12月4日 于南方的天空下

李公明，廣州美術(shù)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