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   商華鴿

你，怕死嗎？

生存與死亡，悲傷與欣喜，人間的終極情緒很多時候由至親的健康與否決定。

死亡可能是最嚴肅的一件事。生死浩大，蔚為壯觀。人間其他喜怒憂思悲恐驚，或各種虛妄，與死亡相比，不足道。

一年多來，我因拍攝一些幫白血病患兒籌款的項目而見慣生死。白血病患兒家庭，處于怎樣的生活狀態(tài)？我從一年多來拍的一些案例中找出10張照片，或可窺一斑。

人間至苦，生死悲欣。這些照片如果能打動人心，很大可能在于我們每一個觀看者在未來的某一天都會死。

死亡，是我們共同的命定的終局。

2019年3月11日，福州三坊七巷附近，多日沒出門的肖可可看到久違的陽光，高興壞了。2018年春節(jié)前，肖可可被確診白血病。長期的住院治療，讓她非?？释饷娴氖澜纭Ｃ看巫叱鲠t(yī)院返回出租屋的路上，她總是東張西望，想延長在外逗留的時間。只要身體允許，爸爸偶爾也會帶她在出租屋周邊逛一逛。但對免疫力低下的白血病患者來說，人群是存在一定危險性的。路人打一個噴嚏，對他們卻可能致命。

2018年10月11日，福州，李嘉豪和媽媽站在出租屋樓下，好奇看著遠處。李嘉豪與白血病相伴已經(jīng)超過兩年。2017年5月，3歲的李嘉豪反復(fù)低燒，嘴唇發(fā)白，在福建福州協(xié)和醫(yī)院被確診白血病。剛戴口罩時，媽媽說“口罩可以保護我們”。當時他很疑惑，旁邊的小伙伴為什么“一個個都是白白的小光頭？”很快，進入化療的李嘉豪也變成了小光頭。

我在福州協(xié)和醫(yī)院的移植倉里偶遇劉坤華，那天是2019年1月18日。他當時癡癡看著移植倉里的病人。我不知他是誰，只暗暗拍下這張照片，照片里是一張男人的充溢著絕望和希望的臉。后來我知道，這已經(jīng)是他兒子劉建興在移植倉里的第48天。2018年7月，劉建興面色蒼白并發(fā)燒，后被確診患骨髓增生異常綜合癥，需盡快進行骨髓移植?；ǖ舭偃f巨款的同時，劉建興的體重從64斤降至46斤，至今無太大轉(zhuǎn)機。

2018年12月15日，福建福州茶亭公園，葉鑫鵬站在一棵四百歲巨榕的樹下，好奇抬頭張望。2019年3月2日，葉鑫鵬不幸去世，享年六歲。他從一歲起開始和白血病做對抗，從小目擊太多來自陌生人的善意。如果他痊愈長大，我不懷疑他有很大可能會成為一個全職公益人。

2019年4月11日，福建寧德市賽岐鎮(zhèn)，陳琪潔的爸爸站在租住樓房的過道。最近這個除夕，陳家是回到賽岐鎮(zhèn)的出租屋過的。因為實在沒錢租房，他們不得不離開醫(yī)療條件更好的福州，帶重病的女兒回到鎮(zhèn)上，因害怕感染而每日提心吊膽。陳琪潔從2017年圣誕節(jié)確診再生障礙性貧血，經(jīng)歷骨髓移植，肺部感染10次，已花費過百萬，陳家也已欠債70萬。

一人得重病，最心疼最牽掛的人莫過于父母和爺爺奶奶。2019年1月19日，福建壽寧縣一個小山村，白血病患兒吳奇涵的爺爺想念起孫子。爺爺說，“孫子很懂事，每次回老家吃飯，一粒米都不會剩，因為知道爺爺種谷子很辛苦很不容易。”大孫子吳奇涵是他們今生最大的牽掛。吳奇涵的奶奶說，“我們一輩子本分老實，沒做過一件對不起別人的事，我們相信吳奇涵一定能夠康復(fù)?！?/p>

2019年5月11日，福建寧德市蕉城區(qū)，周雅倩的哥哥躺在老屋院子的陽光里，沉默不語。他告訴我說，他閉上眼睛的時候在想患白血病的妹妹，在想媽媽，在想爺爺，但他不想念爸爸，“因為爸爸不陪我玩?！比龤q的周雅倩目前已走到白血病治療的第六個療程，她是愛笑的開心的小天使，人見人愛。

2019年7月25日，福建南平，余雅嫻站在殘破老屋的臺階上，陽光從墻壁的破洞射下來。她的雙胞胎姐姐余雅璐正在和白血病作斗爭，她知道家里沒錢，所以跟媽媽商量，這個暑假不花錢上補習班了。

2019年2月27日，福建省龍巖市長汀縣涂坊鎮(zhèn)慈坑村，奶奶想起瘦了18斤的劉建興，淚流不止。這個除夕是她最難過的年，因為漏雨的房屋里只有她一個人，她的家人全在福州的醫(yī)院里，她唯一的孫子劉建興仍生死難料。

幼兒白血病的治愈率約為80%。每個血癌家庭都祈禱自己的孩子成為幸運的80%，而不是20%。愿每個家庭，心愿成真！圖：2019年6月12日，福建福州一個小區(qū)的樓道，五個父親坐在一處泡茶閑聊。他們的孩子都得白血病。泡茶為彼此寬慰，聊天為交換經(jīng)驗。有誰一時買不到哪種急用藥，也可先借給他。談笑風生之余，其實看不出他們正陪孩子走過怎樣的驚心動魄。